会得。”
这时文小雨已在和王散客大谈正经事。小雨道:“我们一辈子空负着满腹才华,将来与荒草同腐,未免可惜。我想总得开一个文学界的新纪元,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你可赞成吗?”散客道:“赞成,那有不赞成,只是怎样做去呢?”小雨道:“我们筹之已熟,专等你来加入团体,将来同享权利。”散客道:“究竟什么一回事?”戡乱插嘴道:“这件事做成功,名利双收,而且不费资本,只消各人动动笔墨。”散客道:“那却再好没有,我力之所及,一定加入帮忙。”戡乱道:“那末告诉你,我们正在预算开办一所中国文学函授学校,内部人才越收罗得多,外界信用面子越好。旗帜一扯,包能号召全国。”散客道:“办学校不能不费资本的啊。”小雨道:“你有所不知,我们非但不费资本,几个办事人,还好混在里面吃喝。”散客道:“那末请教你把通盘大计划,讲给我听听,让我替你们决定可否,或者也好参加一些意见。三个臭皮匠,不是就成了个诸葛亮吗!”小雨道:“你听好,我把办法说给你听。我们先立一个文学研究会,把上海文学家,一起收罗在内,先在报纸上登一登广告,然后再借文学研究会的名目,通函去欢迎北京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加入其中,叫他们做名誉会长,装一装幌子。”散客道:“北京哪两位呢?”小雨道:“凌近翁,陈遗老,这两位当得起文学界领袖。”散客道:“怕不容易罗致二老来做傀儡吧。”
小雨道:“我自有手段,早预备好。”散客道:“不知你预备用甚么手段?”小雨道:“他们一辈子老先生,好在只生耳朵,不生眼睛的,又没到过上海,你尽管写信去骗骗他,只消把文学研究会广告剪下,附一封上海全体会员出面的信,寄去欢迎二公入会,我个人外加一封快邮代电,敦促他们从速回函,不必迟疑。”散客道:“你同他们面不相识,怎好得他们的信仰呢?”小雨道:“也有法想。我抵当先和他们通信,把从前出名的一部《九尾龟》小说寄去,只算是拙作。好在这部小说,只署着别号,他哪里弄得明白,一定佩服我,和我通函,我劝他们入会,包拿得稳。只要一入会,手续上做一做,选他们正副会长,第一步计划完备。再进行第二步。”小雨说着,了一块鱼头,咬了一口,呷一杯酒,接着道:“第二步,租一所高大洋房,挂几块黑漆白字‘中国文学函授学校’的招牌,全体会员,便算教员,名誉会长,便算校长。我们几个人只消握着财政权,一切只把凌近老、陈遗老两块活招牌推出去。上海人只买一个野人头,广告一登,传单一发,大家听得,大名鼎鼎的校长,外加许许多多有名教员,包你争先恐后的来报名,我们坐收权利,安享盛名,何乐而不为哩。”散客道:“只是事前一笔开办费,谁担任填付呢?”小雨道:“你真书生见地,不会想法,我们要先拿钱出来办事,简直不是生意经。只要各报征求栏内登一方‘招请职员’广告,自有人来应征。你许他四五十元一月薪水,叫他先拿出五六百元保证金,那末先招五人或十人,收下四五千元开支,局面就做得阔了。”散客听得小雨一番计划,无懈可击,大加赞赏。戡乱道:“精密是精密极了,第一要人才,去做租房屋,定章程,发传单,登广告,更要安排内部,分科办事,编择讲义,事务纷繁,颇非易易。”小雨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合了群策群力,按部就班的做去,还怕不能成事实么。”
当下大家兴高采烈的,乐了一阵,也算后来会帐的倒运,顿时多添了半斤花雕,吃得桌子上四五只盆碗,只只碗底向天,一只青鱼头尾盆里还剩一些汁水。小雨捧着,一口喝下。散客道:“你难道不吃出碗底几朵青花来,要坏风水的吗?”小雨道:“留着也是白讨堂倌的好,堂倌叨了我们的光,又不肯谢我们一声的,落得喝个干净。”说得众人笑了一阵。戡乱道:“我们干酒吃饭罢。”
各人照了照杯,堂倌送上七八碗饭,一碗清血汤,各人狼吞虎咽,卷一个空。戡乱、寒波饭量大,吃了再要添。散客先吃罢,独自寻思着小雨的计划,确有见地。想了又想,想出一个漏洞来道:“小雨兄你刚才不是说不用甚么资本,先登广告,招讲职员。那么登广告的广告费,叫谁填付呢?”小雨笑道:“十几块钱,总好设法。我们一辈子做大事业的人,难道一些些责任都担当不下吗?”
戡乱道:“你莫轻忽,中国人的习性,倡办一项新事业,发轫之先,红黑未见,谁肯慷慨解囊先踏水潭。”正说着,楼下走上一个胖子来,那人像牯牛一般的身体,一张锅底脸,颜如重枣,眉似板刷,眼梢倒拖,嘴唇翻转,似笑又似哭的走近桌前。戡乱一叠连声喊着仲年兄,小雨拍案道:“担任广告费的来了。”
忙让他坐下,和他细谈。那时散客对寒波道:“我们先走吧,辰光已过两点钟。”寒波站起身来,摸摸凳头,吃了一惊,喊声哎哟,两眼只管翻白。正是:
一番秘密商量语,想见当时计划深。
不知寒波为甚吃惊不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燕叱莺嗔未圆好梦花娇柳媚难慰痴情
话说吕戡乱等在正元馆小酌,华文书局经理陈仲年,在家里吃过饭,赶到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