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分店用的。我问他总店在什么地方?他说在五马路,我也不便多问。今天在马路上碰见他,他邀我来吃酒,我想这样阔客,你不必去疑心他,他有产业,有身价的人,总逃不到哪里去的。吴大少说了一番话,我心里一宽,那天除吴大少之外,仍不免姓俞的姓张的几位,那几位不比吃双台的短打客人,身上大家非常漂亮,不是狐皮,定是灰背,只有一样可疑,天天换行头,所着的衣服,又不大配身,长长短短,一走进房间,大家洗一遭手,很喜清洁,麻雀不叉,票也不买,坐下便吃,吃罢便去。这样胡闹了十多次,我叫帐房先生替他们约计约计,姓王姓俞两人菜钱各人要一百多,下脚毛一百,答应的和钱,甚么一打两打,算不清了,算算要一千多,直到十二月初上,我再忍也忍不住了,便开口替那姓王的,挪借一些,也不说多少,他一口允许,明天托汽车夫送一千块钱来,我听说快活得眉开眼笑。再一想,疑惑他怎么有了汽车不坐,常常见他坐黄包车也难得,不免问他道:王大少,你的汽车为甚么不用?他面孔红了一红,接口道:“我停在公馆里,几位姨太太,你争我夺,我索性不去坐他。好在我们百货公司里,现在也要有得卖快,几时你姆妈要,我送一辆你,我道那要折杀我几根老骨头了,不知你们公司里,外国木器有吗?他道统统有,式样傍泰昌毛全泰来得新式灵便,你明年要铺房间我们公司里一手包办,连小阿囡坐的包车也送你一辆。我称谢不迭,又问他绸缎有吗?他道:统有,并且包做好,最新式的衣服,四季俱全。小阿囡身上,你姆妈身上,只管来配配寸尺,包你做得称心适意。我们公司里,明年起,预备大规模做一做,包造房子,包造人马,那是非同小可,要几千万资本好办,我诧异道:房子好造人马怎样好造?他愣了一愣道:到别地方去贩来呀!我道:这样大生意,上海滩上要算难得见了,不知现在有多少资本?他道:三百多万。我道:王大少,独开的呢合办的?他道兄弟公司。我又问他生意几时顶好?他道七月半。那时我正想动问,忽地门帘一掀,跳进一个人来。……”正是:
一片荒唐奇绝语,说来顽石也疑猜。
不知阿金娘讲的,门帘掀处,跳进一个什么人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情场报知遇一粒香丸客邸谑娇容三杯蜜酒
话说阿金娘讲一桩花丛笑史,给李大人、亚白、空冀听,正讲到那时候,和王大少扳谈,要想问他怎么七月半生意最佳?忽地外面跳进一个人来。阿金娘道:“那时我定睛一看,便是王大少的朋友俞大少。见他面红颈赤,手臂上咬着一排牙齿印,衣袖子上点点滴滴的血迹,只穿件短衫,扯得粉碎,子上印着几个泥脚印。我吓了一跳。王大少见他这副神气,冷冷的对他道:你们又要吵了,踉跄到这样子,还成大人物么?你快快回去,我马上就来。俞大少蹙丧着脸还不肯跑,我连忙招呼他道:俞大少,这样冷天,不要冻的吗?究竟为的什么一回事啊?俞大少摇头切齿道:反了反了,公司里工人齐了心,一起罢工,我总理去干涉干涉,反给他们打一顿,打得我这样子。唉!此次非开董事会,一个个停他们生意不行。王大少还问他道:那么公司里生财等打坏没有?俞大少道:不可说,不可说。此次损失毛算算,总在五十万左右。你也是董事,公司出了这样大的岔子,还安闲着,坐在堂子里说笑么?快同我一起回去。说罢,拖了王大少便走。自从这天一去之后,如泥牛入海,杳无消息,直到二十过后,我们实在也给菜馆上逼得无路可走,只好同老四去找寻。谁知走遍一条五马路,没有一家较大的百货公司。回来两人发怔了一会,刚巧先前那位吴大少来还局帐,我便告诉他一番情形,他还不相信。承他很热心,陪着我们一同到五马路一家一家细探,走到正丰街那里,一家纸扎店门口,吴大少两只脚呆住了,一动不动,只管对着四块新招牌出神。我问他怎么,他道:王大少便在这里。我一望那半间门面的纸扎店里,只有一个妇人一个学徒,在柜子上扬浆糊,粘纸衣服。店堂内堆着一叠纸箱笼,门口停一辆纸包车,一顶纸轿子,居然有两个纸人抬着。那时我们三人,想想他平日的行径,平日的谈吐,越想越像,不禁笑了一阵。吴大少笑定了,走上前去,问个讯道:这里有一位王先生,可在店里么?那妇人道:“你问的大王呢小王?还是中王?吴大少呆了呆道:四十多岁,没有胡子的。妇人道:中王到乡下去了。吴大少又问要几时回来?乡下在什么地方?大王、小王是他的谁?那妇人道:回来没一定,最早明年过正月半。乡下便在浦东,大王、小王是他兄弟。你有什么事情问他?吴大少道:我替朋友来还他一笔款子,他既然不在店里,明年再来罢。那妇人眯花朵眼,对吴大少打量了一会道:你不妨交出,我们店里出还你收据。这爿店,他大股东,你有多少钱还他,相信得过么?吴大少道:‘交在店里,本来一样,只是还有一句话问他,非和他当面会一会不行。’那妇人也就不响了。
吴大少那时望到里面楼梯脚边,粘张条子,写着甚么‘俞春记苏广成衣店在楼上’。一转念又问那妇人道:‘俞春记成衣店老板,可在楼上吗?’那妇人道:‘也到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