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边伺候,不得进房惊动。”吩咐毕,闭上房门,伏于床前,殷勤侍奉。任母连连发昏了几次,吕玉只顾用好言宽慰。到夜来,衣不解带,小心伏侍。任母见他这般光景,叹口气道: “我儿子没命死了,也难得你如此孝敬。”吕玉道:“令郎既不幸而死,死者不可复生。孩儿愿代令郎之职,奉养老亲,愿母亲善自宽解,以终余年。”任母听罢,沉吟了一回,对吕玉说道:“我认你为子,到底是假骨肉,不若赘你为婿,方是真瓜葛。我今把个女儿配你,你意下如何?”吕玉道:“孩儿既冒姓了任,怎好兄妹为夫妇?”任母道:“这不妨,我女原不姓任,是内侄女陆氏嗣来的。”吕玉道:“既如此,母亲把内侄女竟认做媳妇,不要认做女儿;把我原认做孩儿,切莫说是女婿便了。”任母道:“究竟你的真名姓叫什么?”吕玉暗想道:“我的真名性,岂可便说出 ?还把个假的权应她罢。”便将“吕玉”二字倒转说道:“我姓王名回,乞母亲吩咐家人,切莫走漏消息。”原来任家有几个家人,两个随着任蒨出去杀落了,后来又差两个去路上迎候主人,都不见回来,今只剩个老苍头,任母唤来细细吩咐了一番。
过了一日,任母要同吕玉回到白河县家中与侄女陆舜英成亲,吕玉恐怕到那里被人认出假任蒨,弄出事来,乃恳求任母接取小姐到省中寓所完婚,任母允诺。选下吉日,差人回家迎娶舜英小姐。
舜英闻说姑娘要把她配与表兄任蒨,私自嗟叹道:“真个势利起于家庭,姑娘向以任表兄才貌不如我,不堪为配,今日见他中了举人,便要择日成婚。我今在他家里度日,怎好违他?只可惜吕琼仙这段姻缘竟成画饼了。”当下自嗟自叹了一回,只得收拾起身。不则一日,来至省中寓所。任母与她说明就里,方知所配不是任蒨,却是王回。到得结亲之夜,两个在花烛下互相窥觑,各各惊讶。吕玉见了新人,想道:“如何酷似陆舜英小姐?我前在山崖上亲见她所题血字,已经投崖死了,如何这里又有个陆舜英?”又想道:“任母原是陆氏,她的内侄女或者就是舜英的姊妹,故此面庞厮象也不可知道。”又想道:“便是姊妹们面庞厮象,也难道厮象得一些儿不差?”这边舜英看了新郎,也想道:“这明明是吕玉,如何说是王回?据他说是四川人,难道偏是同乡又同貌?”二人做过花烛,入帏就寝。吕玉忍耐不住,竟问道:“娘子你可是陆舜英小姐么?”舜英也接问道:“官人你可是吕琼仙么?”吕玉见她说破,忙遮掩道:“我是王回,并不是什么吕琼仙。”舜英道:“你休瞒我,你若不是吕琼仙,如何认得我是陆舜英?”吕玉料瞒不过,只得把实情说了。因问道:“据我路上所见,只道小姐投崖自尽了,不想依然无恙,莫非那投崖的又别是一个陆舜英么?”舜英笑道:“投崖自尽的也是我,依然无恙的也是我。”便也把前情细细诉说了一遍。两个大家欢喜无限,解衣脱带,搂入被窝,说不尽这一夜的恩情美满。正是:
春由天降,笑逐颜开。前从背地相思,各怀种种;今把离愁共诉,说与般般。前于书馆覩芳容,恨不一口水吞将肚里去;今向绣帏偎粉面,且喜四条眉斗合枕边来。前就诗谜中论短论长,唯卿识我的长短;今在被窝里测深测浅,唯我知伊的浅深。前见白衣儿洞府欢迎,今被赤帝子垓心直捣。前日丹流莺舌,染绛文于山间;今宵浪滚桃花,落红雨于席上。前日姻传玉镜,谁道温家不是温郎;今宵唇吐丁香,却于吕生凑成“吕”字。何幸一朝逢旧识,几忘两下是新人。
此时任母身子稍安,舜英夫妇定省无缺。吕玉叮嘱舜英:“在姑娘面前切莫说出我真名字。”舜英道:“你这等藏头露尾,如何遮掩得了?”吕玉道:“汪直恶贯满盈,自当天败,我且权躲片时,少不得有出头日子。”舜英自此依他言语,更不说破。
过不多几日,早有送报人送京报来。时吕玉正在房中昼寝,舜英先取来看时,见上面写道:
十三道御史合疏题为逆谋为不轨等事:奉圣旨汪直着拿送法司从重冶罪。
礼科一本,乞赠直言之士,以作敢谏之风事:奉圣旨据奏四川举人吕玉,试策切中时弊,不幸为小人中伤,被逮道死,殊为可悯。着追复举人,赠翰林院待诏。其主考、房考各官,着照原官加级起用。宁汝权革职拿问。
吏部一本,推升官员事:原任成都府推官文举直拟升陕西道监察御史。奉圣旨文举直着即巡按陕西,写敕与他。
舜荧看了,慌忙唤醒吕玉,递与他看。吕玉以手加额道:“谢天地,今日是我出头的日了。且喜文老师就做了这里代巡,我的事少不得要他周全。今不要等他入境,待我先迎候上去。”便教家僮雇下船只,连夜起身前往。到得前途,迎着了按院座船。吕玉乃先将陕西新科中式举人任蒨的名揭投进,文按君教请相见。
吕玉走过官船参谒,文按君一见大惊,连叫:“奇怪,奇怪!莫不我见了鬼么?”吕玉道:“举人是人,如何是鬼?”文按君道:“尊容与敝门生吕玉毫厘无二,所以吃惊。”吕玉道:“乞屏左右,有言告禀。”文按君便喝退从人,引吕玉进后舱。吕玉才向袖中取出门生的名揭呈上,说道:“门生其实是吕玉,不是任蒨。”文按君惊问道:“都传贤契已死,如何得活?”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