劾石亨辈者,即发落锦衣卫来,是生死之权在其手也。
  自此以后,石亨求请升迁官职,殆无虚日。冒报功绩千余人。杨增、杨海仍复前职。杜山、郭亨皆升一级。石亨威权日甚。其侄石彪倚亨势妄为不法之事。当有大同巡抚年富见彪倚势冒功减粮,无不妄为。年富平素刚直,先年见石亨妄冒不法,即劾论之。今复劾彪。早有人报知石亨。亨大怒,即来见曹吉祥说知,吉祥即按住年富之本。亨反令石彪诬奏年富。亨又见徐有贞,浼有贞票旨拿年富到京,有贞初因石亨构党之时,彼此回护,凡事皆从之。后亨每每强勒行拿,或保升官职太甚,已就有些拒却。至于年富,又与有贞交厚。一一不肯从亨。石亨见有贞不从,便怒。有贞不得已勉强顺从,只得行票旨去拿年富,两下就有些参商。年富到京,有贞不发富于锦衣狱,恐亨暗伤。乃发富到刑部狱中,待上问起,有贞那时好奏明放走。上亦屡见石亨行事过妄,心中不悦。
  一日,因朝见太皇太后,太后问曰:“皇帝复位两月矣,怎不见于谦有手札进上奏事?”当日上杀于公之时,虽有内官传言进宫,太皇太后未知真实。因上进宫来朝,特问于公时,上以实对。太皇太后闻言嗟呀半晌,乃曰:“于谦有大功于我国家,为何就令致死?当时皇帝蒙尘,若无于谦,我国家未知何如?此必有奸人误皇帝耳。”太皇太后不觉泪下,左右惨然,上亦为之动容。太皇太后又曰:“于谦有大罪,只宜放归田里,何忍置之死地?”嗟叹不已。上无辞而出。
  自此以后,凡石亨辈有事奏启,上皆留心裁察。当时石亨诬奏年富阻挠军机,上遂留神。不问有贞,贞乃亨党。上故不问,而问李贤曰:“卿知年富何如人?”李贤答曰:“臣久闻此人行事公直,在边能革除宿弊。”上闻贤言,顿悟曰:“此必是石彪为年富阻挠行事,今反奏耳。”贤叩曰:“圣心明见。”上即亲书旨下,放年富出狱,着致仕回去。明日,石亨见上自敕回年富,因随机与曹吉祥等,固请尽罢各边诸处巡抚关提督军务等官,其意欲无拘束,恁他设施。
  本年五月初九日,有御史张鹏、杨瑄等适河间府饮马还京,一路亲见石亨、曹吉祥家人倚势占夺民田,乃上章劾奏,乞加禁约。上览奏,谓有贞曰:“御史敢言,实为难得。”当时有贞与石亨贪功,一时诬陷于公。后来见众纷纷怜公之死,有贞亦悔,渐渐与石亨疏了。所以上顾问有贞,有贞含糊不答而出。上见有贞不答,心中甚怒。复问李贤。贤答曰:“御史敢言,实乃尽忠效职。陛下宜命户部复实来说。”于是旨下户部查勘,时御史张鹏偕十三道御史,又合章劾石亨等“固宠擅权,冒滥官爵,强预朝政,掠美市恩,易置文武大臣,以彰其威。布满心腹将吏,假施其德。出于门者显爵,逆其意者重伤。纵家人占夺民田,压有司多收亡命。中外寒心,上下慑俱。不早斥罢,将来之事,不可料也。臣等备员言职,责有所归。不敢缄默,谨具以闻。”即有小人潜以此事报亨。亨疑有贞、李贤主使,遂与曹吉祥、曹钦等泣诉于上,曰:“臣等出万死一生,迎复陛下。今有贞与李贤反加排陷,唆使十三道御史,诬劾臣等,必欲置臣等于死地。且张鹏原是张永之侄,故结党诬臣,欲与张永报仇。”上见亨等恸哭不止,不得已,乃命收张鹏、杨瑄等于都察院狱中,仍命究主使之人。法司少怠不究。石亨复劾都御史耿九畴怠职,不究主使之人。于是锦衣卫承亨风旨,拷讯两御史并鹏、瑄甚急,遂词连有贞、李贤。上因怒有贞前日含糊不答之故。遂降有贞、李贤俱为参政。
  越二日,上有旨独转李贤为吏部左侍郎。有贞降为广东参政。石亨犹虑上有日思贞取回,乃激曹吉祥、曹钦曰:“当时我等合有贞迎复上皇,只望他为我心腹,如今反行事多拗住。吾想在内惟公等,在外惟吾。观有贞唆使御史劾奏之意,必欲尽致吾等于死。”曹吉祥曰:“只索与他一毒手便好。”亨曰:“他如今虽降广东参政,异日上必思他,取他回来。”吉祥曰:“为之奈何?”亨曰:“上尝待有贞甚厚,无事不密召有贞私语,我等皆不得闻。后来我特央心腹小内相探知几件,今何不将几件密事令人奏上,上必愈疑有贞。那时我与公等乘机讪谤,上自然震怒,害之必矣。”吉祥等笑曰:“甚善。”但议何人写本,何人呈进。石亨思量半晌,曰:“有。我闻有贞门下教授马士权性秉忠直。有贞欲害于少保,土权谏不可,有贞不听。然每事必与之商,不如今人诈作马士权写本。一面使一人类给事中李秉彝者,昏夜持本进上。那时公等在内接之,多加谮毁之语于上前,不怕有贞不认罪而成狱矣。”
  计议已定,果然捏成一疏,令一貌类李秉彝者,待昏夜持上。曹吉祥特令一小太监接之。问曰:“大人何官?”其人曰:“给事中李秉彝也。”小监持进,亨又贴飞语淤禁内。上览本,果然震怒,即命拿李秉彝付法司拷问。
  李秉彝实不知情,抵死不肯承认。朝廷捕匿名者甚急。亨等见上怒,乃与吉祥等共谮曰:“有贞见陛下待之薄,有本不允。今又降谪广东,愈加怨望。臣等访得匿名谤本,皆是有贞心腹马土权为之,故灭其迹。不然,匿名内某事李秉彝何由而知。陛下试思之。”上问疏,亨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