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相公’二字, 我就当不起么?”又是一个帮闲的道:“罢了,罢了!相公请息怒,里边吃酒去罢。”王丑儿听得他故意的叫‘相公请息怒,”越发气得了不得,因此怒吽吽大嚷的把脚乱跌道:“你们都一伙来取笑我么?”两个妓女再三求告,连连就摆上齐整东道,王丑儿气呼呼只是吃酒,只不开言。那些帮闲的也不理他。倒是隔壁房里还有一个妓女,名唤爱生姐,年纪十六七岁,颜色也好,聪明伶俐,一一听得外边这些动静,他又闻这王丑儿是个财主,要思量起发他的;也怪那两个冒冒失失、不知高低,轻易开口叫人。他就慢慢的走将出来,向众人道了万福,走到王丑儿身边坐了。道:“官人,有意来这顽耍而去处,怎不欢喜饮酒,倒不快活起来?待我生儿说个笑话儿,笑笑罢。”因此,就把那文昌告病的笑话说完了。又道:“官人家里有的是真纹,怕不今科高中么,那些酸子有的是文才,少的是元宝;官人拼舍了几百个元宝,难道不是个真正举人哩!”王丑儿听说元宝就好换得举人的,忽然把桌子拍了一下,大笑起来道:“好,好,好,你年纪儿小,甚会讲话,我今年就要换了个举人,然后来娶你。”众帮闲的一齐也都笑将起来道:“有理,有理。我们众人都在心去打听,看有房官贪钱的,觅他一个关节,有何难处。”
过了几时,帮闲众人合了一班光棍,妆扮做房官的相公家人。私下觅个幽僻寓所,打听了吕颐浩的来历,就冒了吕颐浩的名色,在外来寻售主。其时已是七月中旬,北直大相国寺里做盂兰大会,看了七日七夜道场,王丑儿同着些人,在那里看和尚做作,忽见山门外两三个人持着火把,东寻西望的,各处找人。王丑儿在黑暗中,看见那拿火把的,就是他家中帮闲众人,因此就叫道:“你们在此寻谁哩?”众人听了,一齐赶来,轻轻说道:“我们那处不去寻官人,却在这里闲耍。外面有件天大喜事,要见官人说话哩。”王丑儿就跟了众人出外,湾湾曲曲走了四五里路,寻到那伙光棍的口下处,见了那假相公,做张做势的说了些机密言语,王丑儿也不甚听得明白,便一口应道:“银子尽有,只要事成的,在三日后再来。”丑儿走了出来,连夜回家,众人捣鬼了半夜。次日,忙忙收拾了若干元宝,又私下买通了贡院员役、管号监军,顾倩了代笔朋友、传递众人也不知费了多少银子,总是不计其数。到了三日,又带了一拜匣银子,日间恐人知觉,等到半夜里,点个小小灯笼,同着两三个帮闲的,又寻到那下处,兑足了数目。那个假相公亲手交出一个三寸长的折儿,又用一个寸楮封儿,上面用了一个图书,喝开众人,亲自交与王丑儿手里,道:“兄可拿回家里去看,却不可与一人同看,千万牢记,不可误兄自家之事。小弟今夜就回敝乡去了。”王丑儿付了银子,欢天喜地拿到家中。等不得分付众人,各自去饮洒安歇,忙忙走到自己卧房,连妻子也叫他先去睡了,自己点了一枝红烛,慢慢的将那封儿取出,—层层用心用意的拆开了时,上面有诗四句,写着嘲他,道:
堪笑痴心王丑儿,天鹅妄想占便宜。
千金承惠君休想,榜上无名请自归。
好笑王丑儿,用若干财物,使了多少心机,费了若干酒食,耽了许多惊恐,单单买了三寸长一封字儿。不拆犹可,拆开看了,却是嘲笑他的言语。看完了又气又恼,恼的是众人弄他,气的是自己莽撞;本待声张起来,此事又声张不得的。若再遇众人,拿了讹头,做了把柄,却好又受官司吃苦,带了直枷受罪,只得一拳头打落牙齿,只好自己咽下肚内去了。到了次日早起。几个帮闲的上前笑吟吟道:“相公,恭喜,恭喜,相公再一个月后,准是新举人了。相公,相公,你高中了时,却不可奚落我们哩,我众人不都是有功之臣么?”王丑儿听了,更加怒发,忍耐不住的道:“我如今想你众人,却也都是一伙,我如今受你们骗了,你们日后少不得也要吃我些亏。”众人听他言语不好,也不问其由,一齐上前结扭住了道:“如今就此吃你些亏罢。你倒要买举人,明日到连累我们吃官司。你好好拿出昨日那个帖儿来,我们当官结煞。古人道:自首免罪。你若不拿出时,少不得是我们去出首了,请相公明日自去贡院门首,受用一个独桌筵席,有何不可!”王丑儿极了。不敢做声,抖做一堆,道:“罢了。罢了。这是我自家不是,不该埋怨你们。我做东道,陪你们的话罢。”连连分付家人置办酒食,又进房里,拿了几封银子出来,分与众人。众人只嚷的是“出首”,“谁要你酒食”,’谁要你银子。”几个人内中做堪的,做好的,又拐了这王丑儿许多银子,吃了一日酒食,好似饿虎咽羊羔,饥鹰餐蚱蜢,那里在他心上,把个王丑儿弄做猢孙傀儡一般。吃完了,袖了银子,立起身来,拱一拱手道:“我们今日又扰了盛东,承赐了买嘱。以后若到爱生儿家里,只说今秋决然不叫‘官人,’决叫‘相公’便了。”哄地一声,众人散讫。只气得个王丑儿嘿嘿无言,做声不得,只好把与后日买举人的看样罢了。此事阁过不提。
却说吕颐浩忌才,又不肯中这胡安国,倒只简那口气嫩嫩的、后场不甚博洽的、经旨也只模模糊糊的,又中了几卷。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