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侄女也。父卒于宋城,襁褓时,乳母抱我干市,为贼所刺。其痕尚在,故耳。”韦固惘然,才知婚真有定数,宋城县令闻之,遂名其店为定婚店。如此说,是姻缘之事,岂不真有个天定么?若是天定的姻缘,应得夫唱妇随,青鸾配着彩凤,方是相对,如何世上多有那如玉的天仙,倒狼藉在狂且之手;盖世的才子,倒娶了个嫫母的对头?这个也罢了,不得不说是前缘宿世了。还有那一字不识的奴隶,有了几贯臭钱,就断送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女子,岂不可惜!难道也都是赤绳系过了足的么?这月下老也老大的无理哩!
如今听小子说一个先朝故事。扬州府江都县,有个二十四桥,桥西出个美人,他父亲姓薛名盛卿,母亲李氏。生这女儿唤做阿丽。果是人材姜貌,倾国倾城。鲍照作词曰:
东都妙姬,南国丽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
不但他人材美好,兼且诗史琴书,无不通晓。年方—十六岁,立意要嫁个天下才人,风流学士,不肯与佣夫俗子为偶,谁知当日却被那系赤绳的慌慌忙忙系得错了,却系在一个有钱的臭员外足上。这员外乃是那平凉府静宁州石门山人氏,姓赫连,名勃兀。这赫连勃兀家拥万金,不识一宇,他倒也立意要娶个美妇人为妻。也是那薛阿丽的悔气,不幸父母遭了时疫,俱亡过了。就依着邻家一个姓吴老妪过日。这老婆子,却是个不良的鸨子一般,专一哄诱这阿丽,要他嫁个有钱的财主,也挈带他一天富贵。当不过这阿丽冰心玉质,立誓要选文材。
却好那赫连员外援纳己久,思量进京,选个县丞佐贰,拿了几千两艰子,取路上京,来到这扬州花锦城池,怎肯走了个空次,却访得这二十四桥是个有名去处,就在那里做了下处,分付家人说:“那里有做媒的,多寻几个来,我要讨几位娘子。待我选了官,却好做奶奶哩。”这些家人巴不得主人有了这个口风,就好生事,做趁主人的钱。一时间唤了两三个媒婆,个个说有几个绝美的。这赫连员外道:“我不论银子,只要人好,却是我要亲自看过,才肯娶哩。”众人都应道“使得,使得。”赫连勃兀约了日子,各家看了,都道:“好,好。”都要娶了回来。最后那吴老婆子引他去见了那薛阿丽,却是不与阿丽说,魆地里领了去看了。赫连员外大喜道:”这个定是大奶奶了,真实生得标致。不知要多少财礼?”这老婆子笑道:“要一千两:”这蠢婆子只道一千两银子讨美人,就道是多了,心下道:“我讨一千,他五百两定是肯出的。”谁知那赫连员外笑道:“真个只要得一千么?如此今日付了你银子,就要娶来。”那婆子道:“我这女儿不比寻常,只是你娶了来,恐要费气哩。”赫连员外道:“我娶了他来我家,怕他走向天去么?”登时就把银子兑付与婆子,叫了大轿,鼓乐喧天迎去。这婆子道:“你们吹鼓手不可到我家中,只远远吹打,待我引出女儿来,你们众人抬了就走。”
便是那薛阿丽一些影响不知,被这婆子轻轻的只当卖了一般,真个鼓手在外等侯,轿夫进去,这婆子对那阿丽说道:“今日我叫了一乘轿子在外,我要同你到亲眷家里去望望,你可梳头打扮了去。”阿丽只道是真,打扮已了,轿夫抬了就走,前面鼓乐,吹响起来。不一时抬到了赫连寓所。幸喜有先娶的那两个,一个叫做娟娘,一个叫做月姊,出来接着。阿丽心中还道是那老妪亲眷家里娘子,连忙出轿来相见了。那二人道:“恭喜大娘子,贺喜大娘子。”只见那赫连员外衣冠了出来,硬直直、气昂昂立着,只等喝礼拜堂。伹见他:
麻面乌须,好似蒲草倒生羊肚石;歪头对眼,犹如明珠嵌就海螺杯。
衣衫锦绣,状貌狰狞。赤发鬼才下梁山,丧门神独来庭院。
不是那蠢憨哥妄想胡媚娘,却好像武大郎寻来潘大嫂。
一时看了光景,就吓得个薛阿丽跌天跌地,大哭起来,千淫妇、万老狗的骂那吴老婆子:“难道就骗了我,将我断送在这里么?”当时有个笑话,打趣那新甲科,不论门第,贪着那乡里土财主有些臭钱,甘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嫁与那村牛为妻。一日,这女婿上城来望丈人、阿舅,丈人家大开筵宴,水陆珍奇罗列满桌,请了若干的贵戚,文人来陪新女婿。这村牛拿着一个橄榄入口乱嚼,便问阿舅道:“这叫做甚么东西?”阿舅因众客面前,不好意思,轻轻说道:“俗阿,俗。”这村牛真个认道:“这东西官名叫做俗。”忙忙回家,对那妻子道:“你家阿舅拿甚么‘俗’来请我,好像我们龚坑边那株新生的枣子,只是生得两头尖小,怪不好吃。”他妻子向他啐了一口道:“有什么吃的叫做俗?”那村牛也张口一喷道:“你不信,看我口中还是满口的俗气哩。”
可惜这薛阿丽一个女天仙,配着这个恶物,如何信是天生的佳偶?娟娘二人再三劝慰,这阿丽只因不知他是甚样人家,甚等样人,故此不肯,又看见那赫连员外形容丑怪,也罢了;那些行动举止,一些也不似文人光景。这赫连员外笑道:“新娘,新娘,你既娶到我家了,难道再放你回去不成!不肯拜堂就罢,却是定要做亲的。”就叫娟娘二人扶了进去,他原是关西过客,又无亲友,他就同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