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回,当下照例点菜叫局,自不必说。
  吃到十点多钟方才散席,各人自到相好那边小坐,只有辛修甫不到西安坊,同着章秋谷到兆贵里去。到了院中,文仙先已回来,招呼坐下。文仙免不得又把章秋谷埋怨一回,秋谷只好笑而不辩。辛修甫向秋谷道:“今天这件事情,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幸而文仙没有看见,不受虚惊。你没有见那当时的样儿,真正人也吓得坏的。”修甫说首,又向秋谷道:“我原晓得他们那班留学生,随便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没有一样做不出的,所以我暗中把你的衣裳拉了几回。你正是说得高兴,没有觉着,果然被他们听见,要和你拼起命来,你虽然没有被他打着,却也受了一个虚惊。究竟这样的人,正该把他送到捕房,问他一个凶器伤人的罪名,也好警戒警戒他的下次,怎么轻轻易易的竟是把他放走,可不便宜了他!”秋谷道:“你不晓得这当中的道理,我说出一个缘故来你就明白了。他们开枪打我,自然情理难容。我们就把他送到当官,也不算什么罗织。但是他们和我没有什么冤家,不过听我骂他们的说话骂得刻毒了些,一时气极了,不顾利害做出这样的事情。究竟我和他们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我既然没有受伤,放了他就是了,何必定要惊天动地的闹到当官,结这个无谓的冤家作甚?万一为了这事弄假成真,他们这一班留学生当真的结了团体和我做起对来,从来暗箭难防,明枪易躲,我虽然不怕他们,却也防备他不尽,不如还是放他去了的好。我想他人非草木,此后也不至于再来和我为难,你想我这话可是不是?”修甫听了恍然,不住的点头道是。
  秋谷便对修甫说起打算就要回去的话,修甫也劝他不必久在上海,还是回去的好。文仙听了,急问秋谷道:“阿是耐说要转去?”秋谷点头,文仙又道:“格末倪搭耐讲格闲话,到底那哼!”秋谷微笑,朝他摇一摇头,文仙发急道:“耐格人啥格总是实梗。归格辰光,倪搭耐说格闲话,耐阿记得?故歇又是实梗搭倪格浆,倪定规勿成功。”说着,便柳眉颦蹙,杏眼含珠,着实的横了秋谷一个白眼。修甫在旁看了这个样儿,已经猜着了八九分的光景,只听得秋谷向陈文仙笑道:“你不晓得我的家事也有多少为难。第一,太夫人性情严厉;第二,我家计不过中资。如今若是趁了一时高兴,做了这件事情,将来万一有什么说话出来,我怎的对你得起?
  到了那个时候,不是要好,反是害了你的终身,你也要自家想想。“章秋谷这几句说话原是真心,不料陈文仙听了眼圈儿一红,反止不住掉下泪来。停了一回方说道:”故歇倪也无啥说头,耐到陆里倪跟到陆里,随便耐叫倪那哼,倪总无啥勿肯。“
  秋谷又笑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晓得自家福薄,消受不起你这样的人,所以不敢答应。”文仙听了他这样话风,生起气来道:“照样耐实梗说法,是拿倪当仔坏人,恐怕将来要出啥格毛病,耐倒自家想想看,倪阿曾有啥格地方待错仔耐,无拨真心拨耐看仔出来,耐倒说拨倪听听看。”秋谷笑道:“实不相瞒,我自从十七岁上出来,纵情花柳,歌场酒阵,整整的阅历了五年,做了无数的倌人,攀了许多的相好,没一个不是密意缠绵,深情宛转,赌神罚咒的定要从良,到得后来,一个也没有成功。所以你虽然一片真心,我却不敢相信。”
  陈文仙听了气得粉面通红,蛾眉斜竖,逼着问道:“耐既然实梗格念头,为啥倪问耐格辰光一口答应,阿是拿倪来浪弄白相,寻倪格开心?嘴里向说出来格闲话赛过放屁,耐自家想想阿对得起人?故歇倪只有一句闲话,耐答应末也是实梗,耐勿答应末也是实梗。阿有啥闲话说得明明白白,到仔故歇倒装起妈虎来哉,倪末白白里快活仔一泡,耐自家心浪阿有点意勿过?”秋谷听了自己回心一想,果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要答应他却又有好些的为难之处,没奈何,只得附耳和陈文仙细细的说了一番,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料陈文仙听了,愈加动气起来道:“倪晓得自家格命苦,所以落到堂子里向做仔倌人,勿想嫁啥格大人老爷,过啥格好日脚,勿壳张碰着格客人,又是实梗样式。”说到此处便咽住了,说不出来,眼中珠泪一行行向下直挂。秋谷见了心上觉得可怜,想要劝慰他几句,不想陈文仙倒动了真气,娇喘微微,泪流满面。
  秋谷正在无可如何之际,辛修甫坐在旁边呆呆的听着他们讲话,因为插不下口去,不便开言,见陈文仙气到这般模样,忍不住向秋谷道:“这件事儿却是你的不该,为什么既然答应了他,如今又要变卦?其实你们成就了这样好事,总算是一段美满姻缘,为何你一定不肯答应?”秋谷道:“不瞒你说,并不是我不肯答应,实在有为难的事情,不好向你们细说的。况且他们堂子里头的人,总是吃惯用惯,我不过一个中人之产,那里供给得来?你想他们做着倌人的时候,把多少客人的家财精力,通通用在一人身上,尚且横不愿意,竖不称心,讨不着他们的欢喜,不要说一个人的财力,那里填得满无底的深坑?你想这件事儿,我那敢冒冒失失的就答应他?”修甫道:“你的话虽然不错,我看陈文仙还不是这样的人,将来决不至于闹什么笑话,你只顾放心就是了。”秋谷听了正在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