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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九尾狐-清-梦花馆主-第92页

二千金。况他所姘的不止此数,那一个不要他的钱?多则数百元,少则数十元,无怪他渐渐的手内空虚了。纵曩年在广东的时节,所得缠头足有万余金,满载而归,且回申之后,生涯颇盛,不论新交旧识,每月报效银两,也有数百金,可算得极红的金字牌子了。无如宝玉不善经营,徒自浪费,以自己有限之金银,供伶人无穷之欲壑,设非平时生意茂盛,只怕万金早已罄尽,敷衍不到今日了。但眼下又遭失窃,为数究亦不少,所剩几百金,怎够中秋节还帐之用?故宝玉心中,此刻也未免为难。然嘴里并不说出,脸上也不忧愁,仍是从容不迫,说失去些银子,没有偷我的贵重首饰,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呢!这几句话,虽是装自己的场面,亦足见镇定工夫为他人所不及。
  当时查明了失窃之数,与那贼来去形踪,即命管帐的开了一张失单,投报捕房查缉。少停包探带同巡捕等众前来踏勘,在前门后门、楼上楼下,各处看了一看踪迹,又问了几句说话,无非是照例的公事,若要想一时人赃并获,则犹如水中捞月,海底寻针了。即使上紧严缉,后日捕住贼人,而赃物早已散去,凭你从重惩办,枷打监禁,亦属徒然,怎能够完璧归赵,全数领回这注银子呢?宝玉深于阅历,岂有不知?虽向捕房报缉,不过防防后来罢了。故俟包探巡捕等去后,又吩咐楼下众相帮,夜间务宜格外谨慎,以防此贼再来。这就叫做“贼出关门,屁出按臀”,人情大抵如此,无须细叙。
  单说宝玉自遭此番失窃,淫欲之念淡了许多,究因银钱短少,不敢过于放浪,再与巧玲争衡,否则争气不争财,将银子尽数结交月山,谅月山看银子面上,断无不来应酬之理。但如今手中缺乏,只得忍气相让,况这等薄情人,犯不着结交他,以后决不长久的,还是及早断绝为妙。如此一想,更不把月山放在心上了。惟念及中秋将届,所欠节帐颇巨。除客款收下外,尚亏一千余元,难以弥补,若将金珠首饰等物变去一二充数,又未免露了窘状,被人笑话,况都是我心爱的东西,何忍变价割爱,出此下下之策呢?宝玉因是踌躇了几天,终没有上好的计较。看看节关在迩,现下已是七月下旬,也有些暗暗着急了。
  那一日,阿金见宝玉紧蹙双蛾,不时低头犯想,早明白他的心事,但不能救他之急,未便动问,故只把别话宽解道:“大先生去愁俚,愁煞亦呒买用格。格格瘟贼,作兴就捉牢仔末,倪拨俚偷去格洋钿就好领转来哉 。”宝玉摇头道:“ 落里能够嗄?格把如意算盘,打勿成功格哉,说格格贼捉俚勿牢;就算捉牢末,偷去格洋钿哪哼会原封勿动,一点才散脱嗄?就算实头 散脱,贼搭赃一淘拿着, 想巡押房里格包打听、会审公堂里格差人,阿才是吃素格佬!一经仔俚笃格手,即使倪领点转来,非但勿囫囵,只怕七打八,剩得呒不几化哉!格落奴一点勿想,譬如银子笃勒黄浦河里,由俚乞希罢!奴所愁格末,皆为节浪到快,只怕开销勿够落呀。” 阿金道:“ 格是怪 勿得要愁格,不过 大先生勿比别人,就难为情问别人去借,拿点物事出来末,亦过得起十几个节,并勿是拆烂污说法 ,下节省点就好做转来格 。” 宝玉道:“ 节浪拿物事出去,一来末难为情,二来末勿舍( 读哂) 得,所以奴勒里另想念头。横势还有念几日天,划策起来,作兴来得及也未可知格。”
  宝玉正当说着,忽闻铃声响动,来了四位宁帮客人,大都是钱庄上的大伙、二伙。宝玉照例接待,听他们四人叙话,无非讲那银价之涨落,市面之盛衰,宝玉却并不关心。既而又听一客说道:“现在银根紧急,周转不灵,倒亏得本乡一位富翁,汇来三十多万银子,市面方才平静的。” 又一客道:“ 果然果然。这位富翁,你在家乡可曾会过面吗?” 一客答道:“面虽没有会过,他的家世却听人备细讲过的,祖上开设咸鱼行,发了大财,又开设丝行茧行,足有二百万家私,传到现在这位富翁,行虽闭歇,还有百万之数。不过他胆子极小,不敢出门,连上海都未来过,只坐在家里享福。单有一桩毛病,生性最贪色欲,不论丫鬟仆妇,以及孤孀妓女,只须年纪轻的,没一个不要。然外间妓院之中,他又不敢涉足,怕别人向他寻事,故有时高兴,只叫妓女到家里来侑酒。你想他的胆子,可比芥子还细吗?有的人说他鄙吝,其实他在妇人身上极肯结交,虽整百整千,都情愿暗里相赠呢!
  这一席话,在他人听了,仅不过付之一笑;如今宝玉则不禁闻而生羡,触动了念头,便在旁插嘴问道:“唔笃讲格格富翁,姓啥叫啥介?像格种胆小倒少有格!” 客人道:“ 他姓钱名存诚,号叫慕颜,住在宁波城里。你要细细打听他,莫非要去寻他,自己送上大门吗?” 宝玉被他猜着心思,脸上不觉红了一红,答道:“瞎三话四,奴搭俚认也勿认得,哪哼好到俚屋里去介?” 客人道:“ 只怕你不肯去,如果到他家里,他不知怎样欢喜呢!”宝玉又想回答,旁边有一客说道:“你们只管讲他则甚!我们要叉麻雀了!”于是吩咐宝玉取牌。阿金等过来搭好场子,四位客人便入局手谈,直叙到八下多钟,方始完毕。用过了便夜饭,各自去了,不提。
  仍说宝玉日间听得此话,以为世上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