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飞上玉搔头。
趋贤听了说道: “ 如今轮到我了,我是《 千家诗》 也从未看过,那有‘玉’字的诗句?只好照武书弟的样子。” 芸泉道:“ 如此请教笑话罢。”杨四也道:“说得不发笑,却不能算数,仍要罚酒的。”趋贤道:“这个自然。我说有一个官,禁赌极严,命人四处去捉赌。那一天,捉到了两个赌徒,差役到里面去禀官。却巧官在那里叉麻雀,碰着一副好牌,是万字清一色,等一万麻雀头,尚没有和出来。被差役上前一禀,官道:‘你这个混账东西,难道不见我在这里碰和吗?’ 道言未了,忽被上家和了去。那官大怒,把差役踢了一靴脚,立刻升堂,将两个赌徒提上来骂道:‘你这两个王八蛋,我想起来,倒下这一筒签,打你一万记屁股,方出我一万的气呢!’”说得众人个个发笑。芷泉道:“天下这样的官狠多,我曾经也见过两三个。这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把他人的屁股,出自己的气。做官的往往如是。”维忠道:“芷翁且慢议论,趋贤兄的诗句,尚未托人代说呢。”芷泉道:“我来代他说了罢。”遂念道:
琉璃玉匣吐莲花。
芷泉刚才念毕,即听那边李三三说道:“ 故歇挨着杨老接令哉。” 杨四一算,果是自己,把令杯吃了,念道:
闲吹玉殿昭华管。
芸帆接令,饮过了酒,念道:
锦被铺茵眠玉暖。
轮到桂全,桂全也是腹中空空的,想了好一回,方才念道:
霜冷甘瓜开碧玉。
芷泉道:“这句诗只怕说错了。我记得此句第一字是个‘泉’ 字,系陆放翁《夏日晚兴》 诗。他还有一句,与此大同小异,是‘ 瓜冷霜刀开碧玉’,谅必桂全兄记错了,该罚一杯。”桂全道:“我不晓得出处,却从扇面上看得来的。既然说错,就罚一杯如何?但是又要芷翁接令了。”芷泉刚正端杯饮酒,念出那句诗来,只见所叫的局,如左红玉、金文兰、顾阿南、吴慧珍、吴新宝、范彩霞、吕翠兰、王莲航陆续到了。八位校书粉白黛绿,香气袭人,轻移莲步,来至席前,莺啼燕语,各送娇声,叫应了众客,一齐在肩旁坐下。回头又向黛玉招呼,黛玉含笑相答,却彼此并不言语。那班新来的各校书即时挨着次序,弹唱起来,京调的京调,昆腔的昆腔,小曲的小曲,杂奏并呈,各献其技。热闹了一阵,又来了谦良叫的张小宝、士诚叫的张纯卿。纯卿是不会唱的,只有小宝唱了一只京调。唱毕,有的与客人装水烟,有的同客人豁拳,有的说说笑笑,动手动脚,被客人拉着混闹,献那风骚的淫态。内中惟金文兰、顾阿南二校书最为文静,走到黛玉那边,与众姊妹讲话。其时只剩李佩兰、金赛玉未来,维忠早已差人去催。隔了一回,方来回覆说,金赛玉转局即来;李佩兰因有寒热,医生说要避风,所以今天不能来了。维忠听说,欲代趋贤另叫他局,趋贤推辞再三,维忠想了一个通融法子,说:“少停赛玉来,你转了一个局罢。”趋贤应允。
正当议论之际,忽见外面进来一个人,是院中相帮模样,慌慌张张,直走到李三三面前说了几句话。三三花容失色,起身至维忠那边,向维忠告辞欲去。正是:
群芳雅集无人扰,一语偏教彼美惊。
欲悉以后情形,且听下回接谈。
九尾狐
第八回 飞诗句七字成谶语 怨配偶一旦起淫心
却说维忠正与趋贤商议叫局,忽见外面进来一个鳖腿,向三三说话。三三面容转色,起身与维忠告辞。维忠问是何事这等惊慌?三三道:“起说俚!奴刚刚出来格辰光,倪阿姆还蛮好勒浪,故歇勿知哪哼,一歇歇心痛起来,痛得滚来滚去,所以打发人来叫奴转去。不过对勿住柳老。”维忠道:“这是你的孝道,我也不便留你,你快些去罢。”三三辞了维忠,又与杨四、黛玉等说了一声,匆匆随着那人到园外上车去了,不提。
且说杨四见三三已去,问维忠道:“三三的娘可是真的吗?” 维忠道:“三三确是亲生的,不是寻常的讨人,所以一闻此信,有这样的着急呢。”芷泉道:“我听得三三的家世极好,他父亲是一个翰林,风流潇洒,最喜宿柳眠花,饮酒叫局。其时三三尚小,无日不带他出来,所有的曲子都是从小听会的。后来他父亲死了,家道也穷了,被他娘带到上海,投亲不遇,才做这行生意,也叫出于无奈,说也可怜。” 芷泉讲到其间,忽闻桂全唤道:“芷翁且慢讲话,你的令可要行下去了。” 芷泉道:“我倒一时忘了,此刻该我接令。”就将一杯酒饮尽,念道:
谁家玉笛吹残照。
祥甫接令,饮过了令杯,也念道:
夜听松声漱玉华。
用手一数,轮到谦良接令。谦良道:“我肚子里的才学,四兄都晓得的,那里有什么诗句?” 祥甫道:“既然没有诗句,请说笑话罢,说得好,我代你说一句,不然要罚两大杯酒的。” 谦良道:“ 笑话有一个在此,不甚大好,请令官要原谅些,我才敢说。” 杨四先接口道:“快说快说,不要装腔做调了,我保你不吃罚酒,可好吗?”谦良方才说道:“有一个老人,娶了一个年轻之妇,晚间上床同睡,要举行这件事。那知老人精力已衰,胯下这件东西再也举不起,被妇人哭闹不休。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