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司丧,已甚热闹,且有同行中送来的礼物,也是络绎不绝,足有二三百号之多,都归帐房中开销使金,毋须细表。
且说第七天上,正是领帖举襄日期,那班六局鼓手执事人等,一早都来伺候。少顷排了道子,备了轿马,径往法界名利栈,迎请武书前来点主。其时吊奠者陆续而至,内中嫖客不过十分之一,究属无多,然外面车马纷纭,已甚喧闻拥挤,若不是门前用着巡捕看守,只怕更有许多闲人挤进来看了。不一回,武书已到,即时在灵前点主,趋贤同着一个朋友也都穿了公服,左右襄题。今日居然有孝子跪谢,比大殓时更为体面。演过了这出戏文,趋贤就央那个朋友做了陪宾,陪武书到右首房内坐茶,还有几位体面客人,也在此中作坐地。其余一班元绪公,另有招待之处,在墙门左边一间,右边一间做了帐房。此刻趋贤卸去公服,仍在那里帮帐房的忙,因此无暇陪客的了。
话休繁琐。但说摆过筵席用罢午餐之后,已有半下钟了,武书与趋贤等各客上祭毕,即吩咐起鼓演丧,聚集执事人役。这其间,碌乱纷纷,却亏得趋贤一个人,他还在行,带着几个懂事的下人,来到门外,把出材的行仗指点排齐,那个在前,那个在后,一对一对的叙次分明。却巧武书借来的营兵也到,计有一十六人,一个个穿着号褂,掮着洋枪,甚是威武,即叫他们跟在顶马的后面,趋贤一一排毕,返身入内,看那轿役人等卷起灵帏,扎扛抬材,说不尽的忙乱。这许多事,人所尽知,不须在下描写的了。
此际武书已到外边上马,各送客都执香立候,道子已渐渐的排将上去,两个相帮抱着那个假孝子,已在功布里面,末后宝玉与玉莲、芸台、月仙等,看棺材抬至门外,方各上轿相随,免不得假装啼哭。这个时候,趋贤已在其内,向前后望了一望,道子甚是整齐,即便吩咐拔步启行。前驱推动了两个开路神,金锣响亮,细乐悠扬,一路滔滔滚滚,从三马路西首向南转弯,走四马路兜抄到大马路。按照租界章程,大马路只准穿过,不许周行。所以由棋盘街一直对穿抛球场,始上桥向美界而来,走的都是热闹所在。那时两旁看的人十分拥挤,甚至道途若塞,车马难行,果然好盛出殡也。怎见得?有赞为证:
神名开路,相貌威严,亭曰铭旌,官阶显耀。
开道马马勒争先,领魂鸡鸡笼在后。
鸣金锣以三下,拖竹板以两条。
红黑帽吆吆喝喝,逍遥伞接接连连。
高擎掌扇,翠色鲜明;
低挂提炉,香烟缭绕。
小堂名两班奏乐,锡銮驾半副成文。
绣旗、金鼓旗、清道旗、飞虎旗,左右双飘,各分颜色;
香亭、祭菜亭、诰命亭、真容亭,参差七座,尽扎彩绸。
牌衔阔绰,僭称到朝议大夫;
灯字堂皇,却写着庆余胡府。
许多高道高僧,音传鼓钹;
四对仙童仙女,手执幢幡。
顶马上蓝顶花翎,带着一群兵队;
魂轿中灵魂牌位,拥着八个抬夫。
假孝子功布前行,尚劳提挈;
真胞妹肩舆后送,姑作娇啼。
数十客相随出殡,大都是鳖子龟奴;
卅六人着力扛棺,竟敢用龙头凤尾。
正所谓:
生前曳尾泥涂惯,死后衔头轩冕荣。
一路上看的人见了这等盛出棺材,接接连连,几如山阴道上,有应接不暇之势,莫不窃窃私议,说一个娼妓人家,竟有如此的排场,真是耳所未闻,目所未见的。
不谈看客评论,且说道子兜弯曲折,足足行了两个钟头。宝玉在小轿中,方听得炮声三响,已抵善堂门首。这所善堂之名,在下未便臆定,只好浑而称之曰“善堂”,是个寄柩之所,把阿二寄顿开了,就算交代。斯时材已进堂,暂停在公馆厅上,宝玉等一一拜毕,遂即回吉归家,已有六下多钟了。正是:
此际奢华谁及我,将来结果不如他。
欲知下文许多情节,如:
胡宝玉散闷安垲地,黄聘才摆酒庆余堂;
拍马屁趋贤遇财主,效狐媚黛玉筑债台;
做媒人篾片效勤劳,娶妓女聘才失名誉;
闻严训探长密传言,趁机会金刚初出浴;
五月仙登台串戏剧,胡宝玉供客备珍馐;
嘲五索客人欣斗雀,号三胡老妓独称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