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王知县,名字叫做王荫,乃辛祭酒做部属入帘时房里中的。王荫的卷子,大座师已不取,亏辛祭酒再三力荐,方才中了。故师生极称为得意。一向知辛老师的儿子辛发是个才子,女儿辛古钗是个才女。女儿要求个才婿,儿子要求个才妇。虽然知道,却无处可求,只得放开了。今忽见甘梦奇才,不觉打动他的心事,欲借此以报师恩。遂将甘梦做的四首诗,并亲笔原稿,又将刁直
图赖婚姻之事,并甘梦面质之言,俱细细写了一书。书末又写:“此女实天下所无,古今所少。门生已极力为解愠世兄主盟,料无不可。但恨其兄甘颐,游学在外,未有成言。今秋闱试定能报命。且此女亟称其兄才美更胜,门生未见,不敢妄言。倘见后果如所言,再为荆燕世妹完姻,便是两地奇缘,千秋佳话矣。先此报名,乞师台赐教,以为行止。外具不腆,聊以侑函。”书写完,并诗封了,遣一个的当差人,叫他赍送至扬州府辛祭酒老爷衙中投递,要讨回书。
差人领了县主之命,焉敢迟留,忙忙起身。走了两月方到扬州,访问着了辛衙,因将书札投入。是日辛祭酒正在后厅闲坐,接了来书,拆开细看。看见王知县称赞的甘梦,恰正是儿子要求甘颐的妹子,满心欢喜道:“原来两下不约同称,却是一人。由此看来,这甘梦才美果真无疑矣。”又见书末赞及甘颐,要为荆燕完姻,正合己意。甚是感念道:“这个门生,在老师面上,可真谓用情矣。”因叫人请了小姐与相公来。不多时,二人都到了。辛祭酒因笑说道:“前日发儿要求甘颐妹子,我还恐是虚名。不期门生王荫,在蜀中做知县,见了此女才美,惊以为奇,不惮偌远,特特差人来报知于我,叫我去求亲。我只道又是一个,谁知看了名姓,恰恰正是甘颐的妹子,你道奇也不奇。”荆燕小姐道:“王知县何以知此女才美?”辛祭酒因将甘梦当县堂亲笔做的四首诗,递与她姐弟道:“你二人只看此四诗,便知此女之才。”辛小姐与辛解愠交换看完,辛小姐先叹羡说道:“孩儿常自夸诗才,不让于人。谁知蜀中僻地有此才女,恰又有王知县作伐,真吾弟之福也。父亲不必再思,竟一意行聘为上。”辛解愠看了,直喜得满身奇痒,抓耳揉腮。
辛祭酒又说道:“不独此也,即节末甘颐之言亦非浪笔。”辛小姐道:“是则是矣,只求少缓。”辛祭酒听了道:“我自有主意。”因叫人留来差住下候回书,一面又叫辛解愠写字约了甘不朵来小叙。辛解愠忙写字去约他不题。
且说甘颐虽然日有朋友诗酒往来,却不是他的心事,要去了又割舍不得,仍住着又无滋味。朝夕只对着黎青咨嗟叹息。
这日正打帐题诗寄怀,忽见辛解愠有字来约他去闲叙,因问黎青道:“此何意也?”黎青道:“数日不面,今无故来招,定是又生枝节,大都好意居多。”甘颐听了欣然道:“若生好枝节,回来请你谢你。”黎青笑道:“不许说谎。”大家笑笑。
甘颐与辛解愠是熟朋友,不论早晚,遂一径走来,辛解愠接着。此时已过了年,红药社已不开,遂邀甘颐到金带楼上去坐。甘颐坐下,吃过茶,因问道:“连日未曾领教,今蒙见招,定有所谕。”辛解愠道:“也无别事,偶因老父有个敝门人,寄了两首诗来,不知佳否,要借重仁兄一看。”正说不完,辛祭酒也走上楼来。相见过,甘颐就问道:“令郎长兄方才说有贵门人寄甚诗章来,闻知甚佳,不知可敢求老先生赐晚生一观。”辛祭酒道:“诗有两首,未知如何,正要请教。且少饮一巡,开开眉捷。”
左右送上酒来,三人促席小酌。辛祭酒因问道:“咏物诗与赋体诗,自是甘兄所长了。”甘颐道:“晚生鄙才,一例凃抹,实不知孰短孰长。至于咏物赋体,不瞒老先生说,一任粗俗,构思文雅;纵然奇险,落笔恬夷,惟舍妹略有可观,晚生实不及也。”辛祭酒道:“诗一也,令妹为何独擅于此?”甘颐道:“舍妹弱女,无所应酬,凡有题,非咏物即赋古耳,故拈弄尤惯。”辛祭酒连连点头道:“甘兄之论是也。”因袖中取出四首另抄过的稿儿,递与甘颐道:“甘兄请看此四诗做得何如?”
甘颐看完,不禁大惊大讶起来,只是睁着眼看,再不开口。辛祭酒因笑问道:“甘兄为何惊讶,莫非此诗做得不佳?”甘颐道;“诗好不必言。但细看其笔墨来去,口角吞吐,引俚入古,化腐为奇,确似舍妹的手笔。只是飞无翼,递无邮,如何得能到此,真奇事也。若舍吾妹,再除去老先生闺秀,恐天下再无此拈花摆柳、脱兔犹龙之笔。乞老先生教之,破我疑城。”辛祭酒因大笑道:“此是抄稿。甘兄既看不出,还有个原稿在此,甘兄或者认得。”随取出两张原稿,并付与甘颐。甘颐看了,又大惊道:“果是舍妹亲笔。但此二纸,乃公门招详所用,非题诗笺简,又缘何到此?事有可虞,莫非家下遭甚雀角之变?”辛祭酒道:“甘兄不必多疑,看此便知。”因将王知县的书字,尽付与甘颐细看。
甘颐一一看明,方感叹道:“原来有许多缘故,若非王父母廉明仁爱,则老母与舍妹俱受大害矣。且不独保安,又为舍妹牵千里外之红线,且又不独垂怜舍妹,又为晚生暗逗三生之一笑。虽天地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