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且做个闲散逍遥也罢。”道真听了,笑道:“小徒自与汝等浑迹东行回来,想是学得我仙家些妙诀,闲吟歌唱,汝既要学,当叫他授你。只是我这海岛,汝在小庙止可暂居,只恐』四里『未化,终是汝要勤劳一番。”新园拜谢,在海岛暂居。
且说这“四里”,自灵通关被和尚参破,各自离关,分头散去。那雨里雾走了些地方,没个资生道路,一日来到一国度乡村,他迷失路头,只见乡村人烟闹热,许多人丛杂生理,都是牛羊豆谷交易,往往来来。自思:“我远投到此,又无个知识投托,欲待要交易些市物,又少本钱。”四面看了一回,猛然想起,说道:“这个闹热村乡,人烟这等丛杂,却怎么没一个酒肆茶坊?我想我生平技艺,会造醇酒美酿,何不设法弄几斛豆谷,造成些春夏秋冬美味,滑辣香甜好酒,卖与这乡村人家受用?”雨里雾想了一会,恰好一个老汉子坐在那市上,手里拿着一杯水吃。雨里雾看见道:“这老汉子吃的不是茶,定然是酒。”乃上前问道:“老尊长吃的是茶还是酒?”老汉答道:“老兄说甚茶酒,我这地方,不长茶芽,无人吃酒。老汉杯中吃的是些白水。”雨里雾道:“地方无茶,也难怪你。豆谷颇多,为何不造些酒卖?”老汉道:“我这地方原不吃酒。”雨里雾道:“酒乃世间一件美物,如何不吃?”老汉道:“这东西为何是世间美物?”雨里雾道:“老尊长不信,我有四句古诗说得好。”说道:
酒是人间禄,神仙祖代留。
三杯和万事,一醉解千愁。
老汉听了笑道:“你夸酒好,其如我这乡村不吃,奈何!”雨里雾道:“老尊长,你这乡村难道一个人也不吃?”老汉道:“不但不吃,还有闻名不知是甚物的。只我老汉晓得,不吃他。”雨里雾又道:“老尊长,你为甚不吃?”老汉道:“酒乃烂肠之物,伐性之斧,吃了它,颠狂放荡,助火伤神,好好的一个白面郎君,顷刻成一条赤脸汉子。荡着些儿,不是踢脚抡拳,便是拿刀弄杖。”雨里雾笑道:“我闻糟物能久不坏,何云烂肠?散闷陶情,怎说伐性?佳人一朵,桃花上脸;好汉三杯,壮起威风。合欢、结盟,哪个不要他两相和好,却怎说踢脚抡拳、拿刀弄杖?”老汉道:“这还是小事,还有几件大事,都是它弄出来的。”雨里雾道:“甚大事,请老尊长说了罢。”老汉道:“干名犯义,都是它弄出来;争强斗勇,都是它使出来;伤灾害病,都是它生出来;倒街卧巷,都是它发出来。”雨里雾道:“倒街卧巷,小事小事,怎么也说大事?”老汉道:“你却原来不知,威仪济楚,倒街像甚模样?街头破面卧巷,成甚男子?”雨里雾听了道:“实不瞒老尊长,小子路过到此,见交易处这等热闹,如何不沽酿卖酒?小子却会造曲櫱,酿蜜淋,只少些本钱,老尊长若肯扶持,我逆旅穷途,有这造酒手段,假贷几贯,备办家伙,倩间房屋,开一个酒肆,得以资生,便是大恩大德。”老汉听得道:“老兄,莫怪莫怪,我这国度中,原禁吃酒,便是我这地方,个个莫说不吃,连酒字也不出口。其实安你不得,且要快快走去,莫教有道行的知了,把你指做酒头,不打逐你,便送了你性命。”雨里雾听了,涕泣起来,道:“老尊长,你可怜我穷途逆旅,怀抱不开,不肯借本经营,求指引个吃酒的地界。”老汉听了道:“邻我这国吃酒的,我还要劝化他,如何反指引你?快去,快去!莫要撞着天性不吃的来。”老汉说罢,忽然不见。雨里雾把眼四下一望,只见半空里却是一个老和尚,云端现身。他定睛一看,却认得是灵通关被他说散的僧人,乃道:“走罢,走罢,莫要又惹他了。”后有士人说酒可饮不可饮的五言四句,说道:
漫道酒烂肠,伐性乱方寸。
能调五脏和,智者不为困。
雨里雾见这乡村不吃酒,却是元通老和尚化做老汉子,又与他辩驳这一番。乃想道:“我当初不该起这个雾字名姓,惹那和尚恶到底,走到这个地方,他又来拨嘴拨舌。不如改个名姓,过了这国度,到个吃酒的所在,或是自造,巧立个名色,写在招牌,引人来卖。或是零买治备些肴馔,引那馋嘴见菜来沽。”想了一会,乃自己起了一个名姓,叫做“陶情”。他一路走去,未过十余里,只见渐渐有醺酣之人,陶情乃上前,闻那人口内,喷出一团酒气,便扯他衣袖要问个路境,那人袖内却藏着一个酒瓶。陶情见了,怎肯放过他,说道:“你这村乡不吃酒,你如何酒气喷喷,袖里又笼着壶瓶?”那人慌了,答道:“老兄,你休怪我。我是没奈何,好吃一杯的。只因我村乡不吃酒,有戒,渐渐过来,便有偷着吃些的。再过百十余里,就通行大饮。此去十里,也有零沽藏卖,小子悄悄偷买些吃。不想撞着老兄,莫怪!莫怪!”陶情听得,满心欢喜道:“不吃酒村中尚有偷吃的,那通行大饮地方,不知吃得怎个样子?”乃忖道:“我一个孤身,又无资本,不如扯着这人,做个伙计生理。”乃问道:“老兄高姓大名?”那人道:“汉子问我名姓做甚?”陶情道:“小子会造酒,欲到前村去卖,实不相瞒,孤身无本。若老兄方便,做个伙计甚好。”那人听得,笑道:“小子姓吴名厌,平生好吃一杯,只因居住不吃酒村乡,没奈何,袖着壶瓶做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