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不敢吾轻侮。
  有时体壮大如山,有时身小藏浅水。
  可恨渔人心不良,说道此肴真味美。
  叉戳网拿不遂心,刀斧分开壳与髓。
  你为日食做生涯,却教水兽为冤鬼。
  万中无一我长存,要与渔人仇此彼。
  若问我的历来因,老鼋说实无虚诡。
  把来思母子听了道:“原来你是老鼋精,恨捕窃捕获你同类,如今要与他报仇。谅你一个水兽,怎敢把人仇害?要是依你仇害人,从古到今,也不知多少人捕获水兽,曾见哪个水兽害了一个?”鼋精道:“人害了水兽,是人倚着强梁势力、机巧法儿,伤了水兽。可怜那水兽势力不如人。善人说得好,蝼蚁贪生,它岂不惜命?天地间,善有善报,恶有恶因。死兽有知,宁无怨恨?鬼神有灵,岂不察此怜彼,与杀兽之人做一个对头?任你机巧势力,却当那神鬼暗算不过。实不瞒你母子说,我这海中龙王甚威,也恼那机巧捕获水兽的。我因诉这世间强梁倚势渔人,也叫他个瓦罐不离井上破。有时风浪恶,长年渔人也落水,丫头孩子也失脚,不留他的。”把来思听了笑道:“自从无始以来,水兽贪饵,人食水兽,哪里说甚报仇?世有渔猎,也是一种生人养身的生理。”鼋精听了,怒目直视着来思,说道:“世间凡事有个从中的道理,有个慈悲的心肠,谁教那捕窃忍心机巧,捕获无厌?又因那馋口恣意的世人,取食过多,减膳辍乐。圣人也有个斡旋造化、解谢根因,难道这个功德,你母子也不知?”来思被鼋精说得闭口无言,只叫:“我们回到捕窃家,劝化他改业,如今求你莫要黑漫漫地吓我们。”鼋精实时往海中下去。
  来思母子复见了天日,将信将疑,欲待要找路归去,只怕前边又遇着妖怪;欲待要复回捕窃家来,又怕他不信,徒走一番。思前想后,母子计较,正没个主意,只见风浪海中,又有个黑漫漫的光景。来思乃向母说道:“罢,罢,妖怪把我话当信行人,若不复回劝化他,我以谎诈,这光景却难推却。”母子乃复走回来。恰好捕窃脚又疼痛,正在卧处口哼,见了他母子,却又喜欢十分。把氏又熬了两个膏药,给捕窃贴在脚上。来思方才把鼋精的话说出来,捕窃哪里肯信?说道:“这话有些来头。老兄,你也不知,我这村间,捕渔为生的却也甚多,他却不会使法儿捕鳖拿鼋,只有我一人会机巧捉这水兽。为此市贩到我家甚多,却也赚几贯钱钞。这弄黑雾变妖怪,都是海上这些渔人气不忿我做这一宗买卖。老兄母子肯住在草屋,便多住经年也无碍。若是不肯住,便照大路坦行,我也不敢羁留,却不要信他。”来思道:“老兄何苦执迷不信?岂有青天白日,一时黑气漫漫,妖怪凶凶恶恶,站在面前,一句一句说得不差,岂是小子来扯谎,听信你行中渔人诳你?委实妖怪等你到海边,还要算计吃你。”捕窃一则是膏药上脚,脚便止了疼痛;一则是听了来思之言,激恼起来,拿了一根铁枪,向来思说道:“你看我此去,若是真鼋精,待我枪戳了他来,碎分了,卖与贩鱼的,若是假鼋精哄了你来说话,叫他看看我这铁枪厉害。”说罢,往海沙上一直走去。来思母子被他恶狠狠几句言语,留身不住,也不顾他,辞了老妪就上大路,往前村而去。老妪留他不住,乃锁了草屋,也向海沙上来。看捕窃忿忿持枪,去作何状,下回自晓。
  
  
第六十一回 捕窃变鼋知苦难 僧人论酒说荤腥
  话说捕窃拿着一杆长铁枪,怒气往海边来寻甚么鼋鳖精怪,看是哪个同辈渔人,调谎哄来思母子,要夺我道路生涯。他一直跑来,哪里见什么精怪,一边笑道:“我说是调谎。”一边叫道:“是甚鼋精鳖怪,早早出来,试试老捕的铁头枪!”方才叫了一声,只见一阵风来。那风却也厉害,但见:
  黑雾从空卷,乌云向海奔。
  眼前物色暗,耳内响声闻。
  刮倒林间树,惊慌海上人。
  荒沙人迹少,草屋尽关门。
  那风过处,只见黑气漫漫。捕窃拿着枪,腿肚子先转了筋,咬牙大颤,说道:“爷爷呀,我每常只知道叉一只团鱼,哪里晓得个什么鼋怪,真真的有些跷蹊。”来思母子话不虚传,果然一个精怪,青脸獠牙,耷耳环眼,手执着一杆大刀,带领着许多小怪。捕窃见了慌张,无奈势头没法,只得大着胆子叫道:“精怪,你世间中何物,敢来惹我积年老捕?”妖怪骂道:“你这贼窃,是海哪件生理换不得饭吃,哪样经营赚不到钞用,偏要做这网鱼。便是钓些小鱼碎虾也是伤害物命,却还要设机巧,捉我们水兽贩钱。你便得钱使用,却叫我们水兽好好的在水中洋洋得意,忽然被你捉将去,零割碎分,卖与那馋第痨下油锅,滚汤煮。因此这大小水兽,张头露尾,躲躲拽拽,害怕你捉,不得安生。一向要咬断你脚筋,叫你走不得路,捕不得鱼,饿死了你这贼窃,谁叫你自来寻死!”妖怪说罢,把手内大刀照捕窃斲来。捕窃没奈何,只得挺枪遮架。他却是个戳鼋叉鳖的惯家,倒也有弄枪的手段,当着海沙岸上,两下厮杀起来,但见:
  长头枪分心直刺,大杆刀劈面不轻。
  捕窃是积年网户,鼋怪乃多日妖精。
  一个恨他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