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迷失女子心肠,把女子仍藏在社内。等到天晚,携回家里。家中却有一个老娘,见他带了一个幼女来家,问其详细,他乃一一说知老娘。这老婆子倒知些道理,说道:“为人要守份,存良心,一个逃躲女奴,又不是迷失的。就是迷失的,也该报官。三日不报官,便要问罪。若是背夫逃走的,你收在家,万一弄出事来,这罪名怎当?”商礼答道:“老娘,这个罪名当得起。”乃问女子道:“你在家会做些甚事?”女子道:“茶饭不会做,针线不会拈。我主母爱风流,好吃一杯酒,喜唱一曲词,终日叫个唱词曲儿的教我学唱。若是唱得不好,便大鞭抽打。我因受不得这打,故此逃躲出来。”商礼听了笑道:“绝妙,绝妙。我弄法寻了几贯钞,要吃一杯酒,正没个消遣,你便唱个曲儿,我与老娘吃一杯。”这女子乃唱个曲儿道:
切莫贪财,坏法贪财枉受灾。行宪难宽贷,有利终须害,呆积恶,不知哀。上有青天官长精明,你纵能遭怪,笞杖徒流任你捱。
女子唱的虽是个《驻云飞》牌儿名,却句句犯着他衙门弊病。商礼听了大怪起来,说道:“怪不的你主母打你,怎么唱这样曲儿?莫说他恼,便是我也懒听这败兴的声嗓。”乃喝了一两瓯子酒,往屋里去睡。叫老娘收管了女子,他便思量贩卖这丫头。
却说狐妖自从与虾精弄神通,助了救铁钩湾灾难,他四处遨游,也是听闻了道家方便之经,释门慈悲之咒,为非的事也不肯做,弄诡的法也不敢行。忽一日往商礼门前走过,听得屋内唱曲儿,声音嘹亮,词句娇柔,乃摇身一变,却变了一个老鼠,钻入屋檐,直到堂中,看那唱的女子,他却认得是个成精大鼠。这女子却也认得老鼠,虽是一类来的,却也不同,忙忙复了原身,直近狐妖身边,说道:“你是哪里来的?我看你是个别类精怪。”狐妖道:“你是哪里来的,变女子迷人,还唱曲儿?”大鼠道:“实不相瞒,我是廒仓多年之怪,因见这商礼日日欺公,不忿他恶,意欲计算他一番,故此弄这桩圈套。”狐妖道:“原来如此,我想他欺公,也与你无干。”大鼠道:“怎说无干?,想我在廒中食这粮食,却是明明至公无私、官加的鼠耗。我们过食了,犹恐损折了正粮,难为了清廉官长,苦害了百姓穷民。他却恣情作弊,只图身家财利,不知洁己奉公,折了官粮,还推鼠耗。我所以不忿,变个女子。方才唱个曲儿,明明是警戒他,他反嗔怪去睡,意欲计害我。狐哥,你可有路见不平的好心,帮助我个弄他的手段?”狐妖道:“依你说来,你两个都是一事同人,蠹残国廪的,只是你还有名。也罢,我帮衬你个手段,叫他做事颠倒错乱,使心用心。你当初变女子随着他,却是怎来的?”大鼠便把前话说出。狐妖道:“这事不难,你仍旧变女子随着他,我却变个婆子,说是你主母来寻见了你,禀告了官长,叫他瞎受刑法。”大鼠道:“妙甚,妙甚。”仍变了女子,随着婆子进入房内。次日,狐妖却变了个妇人,到官长堂前,把商礼拐带人家女子首出。
却说高尚志清廉明正,见了这事,乃想道:“我为官清正,怎还有这不守法的役人?”乃令左右去拿商礼。左右到得商家,果见一个垂髫女子,实时拿到社中,等候官长升堂。哪知大鼠一则见了自穴,一则邪妖不敢近这清明官长,忽然复了本相,躲入穴中。狐妖知事不谐,把隐身法使了,藏在社中。那左右见女子与婆娘不见,四下找寻。那官长升堂,左右只得投见,商礼诉冤。官长审问左右虚实,左右不敢隐瞒,直直说出:“果在商礼家拿出女子同他主母到社中候审,一时他母女都不知何处去了,想是下民之家,畏惧逃躲。既已找寻着女子,恐怕坏了他门风,说是何人家女子,故此忍情去了。”官长大怒,要责左右卖法。只因这一宽存心,且叫记责,作速找寻下落拿来审问,却把商礼暂责收禁,待女子出来再鞫。总是他的刑清政平。毕竟何处,下回自晓。
第五十六回 商礼改非脱禁狱 来思信善拜胡僧
话说刑清政平的官长,不独民庶不欺,便是鬼神也敬,那狐妖鼠怪也不敢逞邪。这大鼠还是历来前任因商礼而生出的精,乃商礼遇着后官明正;也容不得他恣情而弄法,故此弄法自弄,社中就因他的跷蹊,弄出这一宗古怪,禁在囹圄,只等捉得女娘,方才审问。商礼坐在狱中自嗟自叹,哪里悔自己欺公?还想出来弄法,倚着奸雄,思量有罪的下狱还要吓骗。哪知官清民安,仁政息讼,地方哪里有个犯法收禁的?商礼闷坐无聊,忽然想起那晚女子唱饮这一种邪心,便又弄出一个古怪。
却说那狐妖与鼠怪两个计较,狐妖道:“我与你藏躲不现身,商礼罪名终是要脱。”鼠怪笑道:“都是他自作自受,我与他原无仇隙,便与脱了也罢。只是我与你到狱中看他可有悔过改非之念?若是悔从前之过,还是个好人;若是恶心不改,怎与他脱?”当下鼠怪与狐妖隐着身,走入狱里来。只见:
虎头门里一锁牢拴,犴狴城中重关紧闭。阴气凄凄,悲风飕飕,哪里是人世囹圄?王法森森,刑威凛凛,真乃幽冥地狱!为甚的,人当事变,不忍一时恶气,发一个菩提善心?必定要,争强梁,不让半步便宜,犯五刑不饶法度!至此处不见天日,这时节有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