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奖赏他孝,却又有这一宗过失。欲要加罚于他,却又难没了这孝。正向鬼判踌躇,只听得空中鼓乐,又见彩幡迎送麒麟佳儿。小神飞步到堂,一则看是何神,以便迎接;一则探听,送子何处去的。小神抬头一望,乃是送生大神,便问:“上神,送麒麟佳儿何家何人?”大神道:“今有下方三义港中一个义妇,立心忠节。”大神说道:“这三义港有个元乡尊,只因六十尚未生子,娶了三五宠妾,个个不育。这元老因见年衰,多娶人家女妇在身,终是都有个出头的日子,却叫她守着个老汉。虽然衣帛珍馐,未必不抱着少年情性,恐她动这心思,一时难过。乃乘闲暇,大小都在面前,乡老乃发一句说话道:『你众妾,我当初只为未生子,今年娶一人,明岁娶一人,不意数年来,娶了你们几个,却日久俱各不育,女儿也不孕一个。我想你们青春年少,终日陪伴着我老汉,终有个出头日子,不如乘我尚在,捡点些妆奁,嫁个人家,一夫一妻,也免得后来忙蹙蹙,寻觅头路。』当时众妾个个不语,也有心内喜的,巴不得当晚就出门;也有想才貌,如那个那个的,暗想道:『嫁这样的,就好了。』也有思量的,道:『便嫁个穷汉,也是一对夫妻,胜似而今丰衣足食,穿绫着锦。』众虽不语,却便个个动心。只有一个小妾,名叫赛莲。这女子情性夙纯,每常在众妾之中,不争宠,不妒人,敬嫡爱婢,等闲也不出闺阁。她听了元乡老这一句话,便悲哀情切。回到房中,不通婢女们知,点一炷香,望空拜了几拜,说道:『我也是生来一个女流,不幸父母贫寒,把我卖与人家做妾。既已做妾,虽是个老汉丈夫,也是随他一场,如何又去嫁人?只愿得老丈夫寿算绵长。纵有差池,决无改嫁之理。』说罢,袖中拿出一把剪子来。”却是何用,下回自晓。
第五十二回 悍妇凌夫遭鬼打 道人惩恶变驴骑
小庙神听了道:“大神,这妾妇拿出剪刀何用?”大神道:“可爱她立志坚白。她把剪子剪下些头发来,说道:『立誓不去嫁人。』却有巡日神将见知传禀到,吾想这元老本不该有子,只因他存了这嫁妾好心,便赐他一子。却又可敬这妾妇更贤,以此送个麒麟佳儿与她,使元老喜她有子。改嫁了众妾,此妾将来守志节操,与她个好子光荣。”小庙神听了道:“原来大神为善人送子。今家庙中一个善人,为母到池取水。只是此人畏妻悍,不能钤制,但妇人有罪,坐于夫主。况此人虽孝可嘉,而畏妇当罚。小神正在庙中论他功过。大神当何以裁度?”大神道:“吾可送子,此事自有监察神可较量。”说罢,鼓乐彩幡,竟自前去。小庙神正思功过赏罚之条,却有两位专罚纪恶二神,在云端里巡游,听了这话,也不问其缘故,直到下方,径人张朵家内。恰遇着张朵取得池中清水归来。花娘迎门接了池水,自己先骨都都都呷了两碗。婆婆在内叫水,花娘慢答迟走,方才送了一碗进屋。这纪恶神见了,怒从心上起;那专罚神看见,恶向胆边生。他也不察个原来头项,只向纪恶神说道:“罪坐夫主。随唤风瘫怪,把张朵一跤跌倒,取他的病卷来照。”说罢,二神飞空去了。只见张朵正在店中支应往来客商,忽然一跤跌倒,后足顿时拘挛,众人扶救不得。花娘只得背入卧房。亲邻来看,只见张朵口耳鼻舌俱如平常,只是一身不能动弹。仰卧在牀,只叫满身疼痛。花娘无计,只得自行管理店事。眼见婆婆受她埋怨,丈夫受不起她咕哝,张朵风瘫不提。却说小庙之神到庙中问鬼判:“取水的孝子,怕妇的丈夫,如何处治?”鬼判道:“闻见专罚、纪恶二神处治了。”小庙神又问道:“如何处治?”鬼判却说了一曲《西江月》道:
本是顺亲孝子,只因回护妻房。妇人坐罪丈夫当,得患风瘫牀上。
小庙神听了,随改他这曲,说道:
本是妇人不孝,谁人造罪谁当。吾今监管这村乡,且救善夫灾障。
鬼判听了道:“庙主何法去救?”庙神道:“纪恶、专罚所行,吾神力小,不能擅自更改解救,须是为他另筹个大力量神司,与这张朵消释灾病”正说间,只见一个僧人行路渴倦,到这庙内避暑,身边挂着个椰瓢,到那池中取水吃了,饱饮而卧在庙间。庙间看那僧人?
光着头,赤了足,身上横披布一幅。
腰间椰子一瓢儿,手内戒尺两根木。
耸肩头,坦肚腹,怕日避炎躲庙屋。
两眼看着清水池,饱饮几瓢倒身宿。
庙神看那僧人,也不拜神,也不念佛,想是腹饥没庙,将池水来充腹;不然就是行路,炎天口渴力倦,吃了几瓢池水,倒在地下就打鼾呼。庙神向鬼判笑道:“这等一个和尚,若说他是个有道行的高僧,他当此暑热炎天,不在名山僻洞养性修行,便在那古寺上剎看经念佛。他热汗淋淋,奔走道路何为?若说他为抛离家乡,远行访道,既已披剃为僧,难道不学些经典?便是无人静僻之处,也该捻土焚香,念几声佛号。想必是个游食游方,少传授,没度牒的,初入禅门,只知没人处冷静小庙,便放肆倒卧。若是有破戒的等因,他便悄然独做,哪知虚空有监察,小庙有神灵,看着你分毫不爽。”鬼判听得,乃近僧身,上下搜检,明白并无些七惰六欲,哪里有五鬼三尸,浑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