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亲致殷懃,讲至楚军之数,方始成议。
  光阴荏苒,不觉早是八月初旬,陈与权忙忙打点入场,三闱完卷,果然中了第四十五名举人,陈与权好不得意。干白虹连忙治酒,款待报人,打发报银去讫。陈与权谒见座师、房考,诸色送礼杯币,尽皆干白虹逐项备办,加意丰华,忙了数日,才拜拜同年,粗完世务。是时陈与权已是贵人,志得意满,分外骄奢。报到南雄府,却拖带妻子乔氏竟风光杀了。连忙在门首竖起四根顶大旗杆,改造门闾,焕新堂构,府县都送了旗匾,好不热闹。
  话分两头。却说干白虹当初在南雄城外,把刘天相宦帑周济了穷人,那穷人姓戚,名宗孝,当初也是个乡村富户。父亲叫做戚仲礼,原有万金家产。那万金家产,也不是苦挣来的。那戚仲礼幼时,还没有发迹,常替人摇船,搭个伙计,叫做王八。那王八为人,最是奸猾,兼有机变,在河路上甚觉撇脱,故戚仲礼与他极合得来。
  一日,有两个湖广客人,一个姓陆,一个姓杨,来叫他的船,装载广货回去。戚仲礼见是桩好生意,欣然愿往。讲定船钱,发下货物,戚仲礼买些鱼肉,烧了顺风纸儿,连忙开船。一路里见那些广货,足有数千金之外,好不眼热,与王八两个终日垂涎。那王八利令智昏,就起了个不良之心,悄然与戚仲礼商议,要谋他的受用。
  一日,陆客人要上岸出恭,便叫戚仲礼泊了船,讨张粗纸上去。王八看这所在,甚是僻静,十分得意。见陆客人上了岸,连忙也要解手,随他去寻茅坑。陆客人道:“不消要坑厕上去,竟是这空地里倒好。”王八道:“空地里有日光照着,罪过得紧。宁可走远了几步,寻个有屋的所在便好。”
  陆客人被这一哄,信为实然,反跟着他转弯抹角,走了二里多路,却见一口枯井,约有三丈余深,下面且甚空阔。王八先望里一张,故意大惊小怪道:“这泥坎里不知怎生跌个人在下边,我同你做好事,救了他起来。”陆客人只道果然有人跌在井里,连忙也走上前一步,鞠着身子,睁眼张望,早被王八从背后尽力一推,那陆客人一个翻身,跌了井中去了。随地大呼小叫,因荒僻之地,没人往来,四下又无村庄,那里有人听见!王八向着陆客人笑道:“如今好出恭了么?可安心等一会儿,我就叫你伙计来领你回去。”
  说罢,转身就走,把个陆客人气得太阳里火星都爆了出来,着实哭喊,王八竟不睬他。正是:
  谁道愚夫智独超,锱铢着眼祸心包。
  驱他陷阱还相谑,不怕扬雄会解嘲。
  王八急急奔到船头,向杨客人假意慌慌张张的说道:“方才陆相公同去出恭,我在前面走,他后边踹错了一脚,跌在一个枯井里去,再也爬不起来,如何是好?”杨客人大惊道:“怎么恁不小心,竟踹了下去!我同你拿根绳子去挂他起来。”王八道:“人在下面,上面最要用力。我身子懦弱,恐怕济不得事。”杨客人道:“这也说的是。你倒在此守了船,我同你伙计去来。”戚仲礼已是会意,如飞上岸,问明了去处,随他就走。那杨客人虽然船里有许多东西,因伙计跌在井中,不得不去救他,况且扯了一个船家同走,谅来没事。
  二人上到井边,杨客人一看,果见这姓陆的伙计,正在里头哀哀的哭着。杨客人道:“我来救你了。只是你好端端的走路,怎生就踹了下去?”陆客人惊问过:“你怎丢了船走来?那王八是个歹人,把我推在井里,要想谋我东西哩!”杨客人听这一句,吓得呆了,连话也应不出来。戚忡礼便假意怒道:“我这伙计如此放肆!必然见二位相公有物,起了不良之心。杨相公须速速赶去获住了他,不要反吃他撑了船去,我在此救陆相公起来,随后就来相助。”
  此时杨客人已吓得没了主意,被这一哄,果然转身飞的赶到船边。只见古岸依然,碧流宛在,那里见个船的影儿!杨客人大跳大喊道:“坏了!坏了!果然遇了歹人,把这一船货物,都撑去了。如今怎么好!”忽然想道:“也不妨事。这戚仲礼现在,他是伙计,虽不同谋,自然晓得去路。只消拿他到官,便有着落。”又转身赶到井边,只见陆客人依然在井中叫号,那戚仲礼己走的影也没了。杨客人呼天不应,抢地无门,只得也放声大哭。陆客人慌问缘由,却知船已撑去,急得眼泪直流。杨客人慢慢的弄了陆客人起来,才去报官捕缉。可怜两人行李全无,分文莫剩,遂至流落无归。
  王八与戚仲礼约在一个去处下了船,一同回家。那戚仲礼心肠极贪,念头最大,路上暗想:“这许多货物,若与我一个人变卖,也尽够发迹。但是分这一半,就觉不见好了。莫若一发谋死了他,那满载的东西,便稳稳的是我独享,岂不有趣!”
  心里算计定了,到广河里,王八偶然小解,被戚仲礼背后一脚,踢入水中,在波涛里现报去了。戚仲礼反不回家,在路上做了些衣服,装做客人模样,另外雇了两个水手,叫他撑船。直到雷州府,竞投了牙行,把这些货物,起在行内发卖。不多几月,尽数卖完,收清了帐,便起身回去。到了家中,买田置产,竟成富家。又趁这几年好运,盘利万金。谁知不上数年,大限已尽,天谴难逃,竟患了个屙白的症候,满身发胀,孔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