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春闱,也省这数千里往来的劳顿。”陈与权道:“此说岂不甚便?但恨手中乏物,力不能为,如何是好?”干白虹笑道:“足下的事,即是小弟的事,何必更分尔我!囊中所有千金,愿为足下纳例并在监读书之费便了。”
  陈与权听说,重新感激,顿非来时埋怨的面目了。有《梁州新郎曲》云:
  (《梁州序》换头)怨时节忽改尊颜,感时节顿移炎面。笑人情变态,恩怨俄迁。总成均路巧,庠序群空,定属青钱选。功名方寸地,可回天。自古文章不擅权。(《贺新郎》)真豪杰,谁曾见。千金不惜成人善,天不负此佳念。
  干白虹一心要替陈与权成其美事,就将三百两银子托个人到国子监,将陈可立名字,纳了援例监生,送入雍中肄业。次日谒见司成,送礼执贽诸般费用,都是干白虹替他料理,其余逐日供应及节礼贺寿等费,又应接不暇。一年之内,看看千金用尽,干白虹也并不吝惜。
  一日房主人侯叔子忽请干白虹饮洒,干白虹道:“小弟在此打搅,未曾少有所敬,怎么反承你厚情了”侯叔子道:“小弟俗冗碌碌,再不曾少致殷懃。今日偶然得暇,特屈来叙叙情儿,谈些衷曲。”干白虹道:“这等待小弟相邀才是。”侯叔子道:“另日扰你不迟。”干白虹道:“既如此,明日小弟作东罢!”两人呵呵大笑。
  不多时,捧出酒肴,虽不十分丰盛,却也精洁可餐。两人对坐谈心,一斟一酌,可谓气谊相投,酒逢知己。侯叔子向干白虹道:“弟有句闲话,一向不曾相问。那位陈兄,既是令亲。听他声口。却不是贵省人,未知何故?”干白虹道:“实不相瞒,乃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侯叔子笑道:“又来哄小弟了。”干白虹道:“我怎么哄你?”侯叔子道:“既是朋友,又系萍水相逢,却替他挥金援例,推甘任劳,尝思世上那有这等好亲戚?因而相问。今兄说系朋友,所以不信。”干白虹道:“朋友相恤,固系恒情,何足为异!”侯叔子道:“世路低昂,人情炎冷,朋友之道,相戕久矣。惟其相恤,所以为难。”干白虹道:“须不是小弟故为慷慨,因他原是富家子弟,只为表兄负心,以致流离漂泊,将欲死于风雪,小弟适然相救。”遂将陈与权前后始末,备说一遍。
  侯叔子听完,直把舌头伸了出来,缩不进去,大加惊叹道:“天南地北。陌路相逢,而能疏财仗义,生死同心,真千古贤豪,能不叹为莫及!”干白虹道:“扶危持颠,是本分中应行的事。至钱财乃身外之物,有聚必有散,聚而不散,是为鄙夫。今日为知己而稍有所费,岂矫名长厚?实不欲以鄙夫自待耳。若惜此阿堵,而以鄙夫面目待入,此世途陋态,小弟何敢出此?”侯叔子道:“吾兄英豪旷达,盖世无俦。以视薄俗纷沦,沽名计利者,相去奚啻霄壤!陈兄苟有知识,自当感恩思报,方不负兄一片仁心,始终周至。”干白虹道:“施恩求报,小弟实无是心。彼若形迹未化,必效世俗之报恩,岂不把我做个小人看待了?”侯叔子道:“兄高怀大度,迥异凡情,小弟实乃见浅。”两人谈一回,饮一回,好不有兴。诗云:
  对酒情何极,论交谊独深。
  三生劳侠骨,一剑老雄心。
  兴至谈偏壮,囊空思不禁。
  千秋尊友谊,萍水报知音。
  两人谈锋转剧,饮兴愈豪,不觉坛罄兰陵,盘空珍馔,直饮至西林月落,北斗参横,干白虹还不肯住手。侯叔子道:“干兄有此妙量,小弟虽无佳肴,幸多村酿,当与兄尽此一宵之乐,未知可否?”干白虹道:“若得如此固小弟所愿。”
  两人放开豪量,畅饮如狂。原来侯叔子量亦甚洪,与干白虹不相上下,故甚是投机。干白虹道:“小弟在京已有一年,千金之资殆尽,欲待回去,但陈与权在监读书,难以相别。况他困厄已极,必得他中个举人,方不为乡党窃笑。”侯叔子道:“吾兄爱人之心,如此周至,但功名利钝,非人可必为之,奈何?”干白虹道:“便是小弟意中,欲替他觅个机缘,奈无熟径可托,不敢轻以告人。”侯叔子道:“吾兄既有此意,何不早与小弟商酌?倒有个绝妙的门路。”
  干白虹喜道:“小弟那知吾兄却有机会,可惜不曾早来请教。只不知那路数可妥贴么?”侯叔子道:“怎不妥贴!当今有个司礼太监,最是专权,文武百僚,莫不受其弹压。此人贪财好利,得他为力,人便不敢计议。”干白虹道:“这等绝妙。但有多少东西,才肯成事?”侯叔子道:“我闻得有人出过手了,却要一万哩!”干白虹道:“怎么要这许多?”侯叔子道:“或者少些也肯,且看陈兄的缘法。”干白虹道:“但有一件,我银子尚在家里,回去取时,往返要四五个月,如何是好?”侯叔子道:“此事非现银不成,必要取来,才可做得地步,但是吾兄是费些跋涉。”干白虹道:“也说不得。总是如今场期尚远,一往一来,也可赶的及了。”侯叔子道:“几时起程?”干白虹道:“有此机会,事不宜迟,自然明日便走。”当夜高高兴兴,吃个酩酊。
  次日向陈与权说知其事,陈与权就象登时一名举人上身,几乎乐杀,便道:“若蒙如此周全,感激不尽。但大费尊蓄,小弟如何克当?”干白虹道:“我与兄怎样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