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上。”众相识一时说了,却那当坊市井赁得一间屋子,置些厨柜家火物件,拣个吉口开张铺面,把一贯货物卖别人八伯文,人人都是要便宜的,见卖得贱,货物又比别家的好,人便都来买,铺里货物,件件卖得,员外不胜欢喜。家缘渐渐地长,铺里用一个主管,两个当直,两个养娘。没两年,一个家计甚是次第,依先做了胡员外。
  别家店里见他有人来买,便疑道,“跷蹊作怪,一应货物,主人都从里面取出来!”主管们又疑道:“货物如何不安在厨里,都去里面去取?”胡员外便理会得,他们疑忌段匹从里面取出来。自忖道:“我家又不曾买,却是女儿变将出来的。如今吃别人疑忌,如何是好?”过了一日,到晚收拾了铺,进里面交安排晚饭米吃,养娘们搬来,三口儿吃酒之间,员外分付养娘道:“你们自去歇息,我们要商量些家务事。”养娘得了言语,各自去了,不在话下。员外与永儿说道:“孩儿!一个家缘家计,皆出于你。有的是金银段匹,小计其数;外面有当直的,里面有养娘,铺里有主管。人来买的段匹,他们疑道只见卖出去,不曾见上行。从今以后,你休在门前来听了;卖得百十贯钱值得些甚么,若是露出斧凿痕来,吃人识破,倒是大利害,把家计都撇了。今后也休变出来民。”永儿道:“告爹爹,奴奴自在里面,只不出来门前听做买卖便了。”员外道:“若恁地甚好!”叫将饭来吃罢,女儿自归房里去了。
  自从与晚分付女儿以后,铺中有的段匹便卖,没的便交去别家买;先前没的便变出来,如今女孩儿也不出铺里来听了。胡员外甚是放心。隔过一月有余,胡员外猛省起来:“这几日只管得门前买卖,不曾管得家中女儿。若纳得住定盘星便好,倘是胡做胡为,交养娘得知,却是利害!”胡员外起这个念头来看女儿,有分交:朝廷起兵发马,永儿乱了半个世界,鼎沸了儿座州城。正是:
  农夫背上添军号,渔父船中插认旗!
  毕竟胡永儿做出甚跷蹊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胡永儿剪草为马 胡永儿撒豆成兵
  诗曰:
  妖邪异术世间希,五雷正法少人知;
  世上若交邪作正,天地神明必有私。
  当日胡员外走入堂里,寻永儿不见,房里亦寻不见,走到后花同中,也寻不见。往从柴房门前过,见柴房门开着,员外道:“莫不在这里面么?”移身挺脚,入得柴房门,只见永儿在那空阔地上坐着一条小登儿,面前放着一只水碗,手里拿着个朱红葫芦儿。员外自道:“一地里投寻他处,却在此做什么?”又不敢惊动他,立住了脚且看他如何。只见那永儿把那葫芦儿拔去了塞的,打一顿,倾出二伯来颗赤豆并寸寸剪的稻草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词,哈口水一喷,喝声道:“疾!”都变做三尺长的人马,都是红盔,红甲,红袍,红缨,红旗,红号,赤马;在地地团团的转,摆一个阵势。员外自道:“那个月的初十边,被我叮咛得紧,不敢变物事,却在这里舞弄法术。且看他怎地计结?”只贝永儿又把一个白葫芦儿拔去了塞的,打一倾,倾出二伯来颗白豆并寸寸剪的稻草在地下,口中念念有词,哈口水一喷,喝声道:“疾!”都变做三尺长的人马,都是白盔,白甲,白袍,白缨。白旗,白号,白马;一似银墙铁壁一般,也排一个阵势。永儿去头上拔下一条金篦儿来,喝声:“疾!”手中篦儿变成一把宝剑,指着两边军马,喝声道:“交战!”只见两边军马合将来,喊杀连天。惊得胡员外木呆了,道:“早是我见,若是别人见时,却是老大的事,终久被这妮子连累。要无事时,不如早下手,顾不得父子之情!”员外看了十分焦燥,走出柴房门,去厨下寻了一把刀,复转身来。
  却说胡永儿执着剑,喝人马左盘右旋,合龙门交战,只见左右混战,不分胜败。良久,阵势走开,赤白人乌分做两下。永儿道:“收人马!”只见赤白人马,依先变成赤豆,白豆,寸草,永儿收入红白葫芦儿内了。胡国外提起刀,看着永儿先变成赤豆,白豆,寸草,永儿收入红白葫芦儿内了。胡员外提起刀,看着永儿只一刀,头随刀落,横尸在地。员外看了,心中好闷,把刀丢在一边,拖那尸首僻静处盖了,出那柴房门把锁来锁了,没精没彩走出彩帛铺里来坐地。心中思忖道:“罪过!我女儿措办许多家缘家计,适来一时之间,我见他做作不好,把他来坏了。也怪不得我,若顾了他时,我须有分吃官司。宁可把他来坏了,我夫妻两口儿倒得安迹。他的娘若知时,如何不气?终不成一日不见,到晚如何不问着甚么道理杀了他?”
  胡员外坐立不安,走出走入有百十遭。到晚收了铺,主管都去了,分付养娘:“安排酒来,我与妈妈对饮三杯。”员外与妈妈都不提起女儿,两个吃了五七杯酒,只已员外叹了咽气,簌簌地两行泪下。妈妈道:“没甚事如何这等哭?”员外道:“我有一件事,又是我的不是。我们大妻两个方得快活,我看女儿做作不好,一时间见不到,把他来坏了。恐怕你怪,你不要烦恼。”妈妈道:“员外怎的说这话,孩儿又做甚么跷蹊的事?”员外把那永儿变人马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妈妈听得说,捶胸撴脚哭将起来,道:“你忘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