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了,若点不着时,人却不来问我买。每日做十枝,只是没得卖。”王则道:“不要耍我。”扯起衣襟,在便袋内取出三十文钱,都买了。归人将腊烛递与王则,王则道:“且住!买将去点不着时,枉费了钱。不是我不信事,真个不曾见;且点一枝交我看看。”妇人道:“这个容易,都排交人去讨火种来。”王则交跟随的去讨个火种,递与妇人。妇人炙着发烛儿,将十枝泥腊烛都点与王则看,王则看了喝采道:“好!果然真个惊人!这十枝腊烛我又不要,你们要的都将了去。”众人都拿了去。妇人起身收拾了刀碗,安在篮里,向众人道个万福,自去了。
  王则打发了跟随人先回,自己信步随着那妇人。王则口里不说,心下思量道:“这妇人不是我贝州人,想是在草市里住的,且随到他家,用些钱学得这件法术也好。”只见那妇人出了西门,过了草市,只顾行去。王则道:“这妇人既不在草市里,不知在那里住?”又行了十来里,不认得这个去处。王则道:这妇人是个跷蹊作怪的人!我且回去,待明日看那妇人来卖时,问他住处便了。转身却待取路回来,看时,不是来时的旧路。只见漫天峭壁峰峦,高山当往来路,归去不得,又没人行走。正慌之间,只见那妇人在前头高声叫道:“王都排!不容易得你到这里,如何便要回去?”唬得王则战战兢兢,向前道:“娘子!你是谁?”妇人道:“都排!圣姑姑使我来请你议论大事,你不要疑忌,我和你同去则个。”王则道:“却不作怪?”欲要回去,叵耐迷失了路,只得且随他去。同行入松林里,良久转过林子,见一座庄院。王则问道:“这里是甚么去处?”妇人道:“这里是圣姑姑所在,等都排久矣。”
  王则到得庄前,庄里走出两个青衣女童来,叫道:“此位是王都排么?”妇人道:“便是。”青衣女童道:“仙姑等你久矣!”引着王则迳到厅下,禀道:“王都排请到了!”王则见一个婆婆头戴星冠,身穿鹤氅,坐在厅上。妇人道:“此乃仙姑,何不施礼?”王则就厅下参拜了。仙姑交请王则上厅,三位坐定,交点茶来,茶罢,仙姑交女童置酒管待王都排。王则心局志气,甚是欢喜,对仙姑道:“王则有缘,今日得遇仙姑,不知仙姑有何见教?”仙姑道:“且一面饮酒,与你商议。如今气数到了,你上应天数、合与发迹。河北三十六州,有分交你独霸。”王则道:“仙姑莫出此言,官中耳目较近,王则是贝州一个军健,岂敢为三十六州之主?”仙姑道:“你若无这福分时,我须不着人来请你。只恐你错过了机会,可惜了。更有一事,恐你只身无人相助成事。”指着卖泥腊烛的妇人道:“吾有此女,小字永儿,尚是女身,与你是五伯年姻眷;今嫁此女与你为妻,助你成事,你意下如何?”王则心中不胜欢喜,思忖道:“我的浑家去年死了,今日仙姑把这美妇人与我,岂不是天缘奇遇。”王则道:“感谢仙姑厚意,焉敢推阻。王则数年前遇着一个异人,也曾说道我久后必然发迹,替我背上刺一个‘福’字。今日蒙仙姑抬举,果应其言。只是一件,叵耐贝州知州,央及王则取办一应金银彩帛物件,俱不肯还铺行钱钞,害尽诸行百业,那一个不怨恨唾骂。近日本州两营官军,过了三个月,要关支一个月请受,他也不肯。欲待与他争竞,他朝中势力大,和他争竞不得。与王则一般一辈的人,不知吃他苦害了多少。我们要祛除一个虐民官,尚且无力量,如何干得大事?”仙姑笑道:“你独自一个,如何行得?必须仗你的浑家,他手下有十万人马相助你,你须反得成。”王则笑道:“我闻行军一日,日费千金;暂歇暂停,江湖绝流。若有这许多军马,须用若干粮食草料。庄院能有多少大,这十万人马安在那里?”仙姑笑道:“我这里人马不用粮草,亦不须屯扎。有急用便用,不用便收了。”王则道:“恁地时却好!”仙姑道:“我且交你看我的人马则个。”仙姑交永儿入去掇出两只小笼儿来,一笼儿是豆,一笼儿是剪的稻草。永儿撮一把豆,撮一把稻草,把来一撒,喝声道:“疾!”就变做二伯来骑军马在厅前。王则看了,喝采道:“既有这剪草为马,撒豆成兵的本事,何忧大事不成!”
  正说之间,只听得庄外有人高声叫道:“你们在这里好做作!官司见今出榜捕捉妖人,你们却在此剪草为马,撒豆成兵,侍要举事谋反!”唬得王则大惊,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来。真所谓机谋未就,怎知窗外人听;计策才施,却早萧墙祸起。正是:
  会施天上无穷计,难避隔窗人窃听。
  毕竟那里来的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左瘸师散钱米招军 王则被官司拿下狱
  诗曰:
  人言左道非真术,只恐其中未得传;
  若是得传心地正,何须方外学神仙。
  那王则正在草厅上看军马,说话之间,只听得有人高叫道:“你们在此举事谋反么?”王则惊得心慌胆落。抬头看时,只见一个人,生得清奇古怪,头戴铁冠,脚穿草履,身上着皂沿绯袍,面如囗[口巽]血,目似怪星,骑着一匹大虫,迳入庄来。仙姑道:“张先生!我与王都排在此议事,你来便来,何须大惊小怪。”先生跳下大虫,喝声:“退!”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