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心中早允了,只不好开口。半晌道:“好是好,只怕他碰见。”如意儿说:“这个不难,你哥哥不在家,就在我屋里见罢。”妇人道:“姐姐不笑话吗?”如意儿说:“咱们一个锅里抡马勺,都是一家人。我见你受孤单,其心何忍?自己姐妹,盼个人疼你还不能呢!”妇人大喜,商议已定。如意儿说:“我也不可久坐,干正经事要紧。”辞了碧莲,见大官人来。
  事有凑巧,西门庆从书房独自出来,如意儿使了个眼色。官人跟他到角门外,将前事一五一十告诉一遍。官人甚喜,说:“事不宜迟,趁他男人不在家,就此功夫我在你屋里等,就叫他来。”如意儿说:“天老爷,不等熟就吃,这等嘴急。我不去了。”官人道:“好油嘴,你行个好。必得好说的。”如意儿也笑了。复返回来,见了碧莲说:“为你们还要跑杀人,才出去就碰见他,说了在我屋里等着,就叫你去呢。”碧莲道:“这等忙,头也无抿,粉也落了,羞人答答,怎么去?”如意儿道:“不是要你上半截,快去罢。过了这个村就无有这个店了。”逼的妇人无了法,往如意儿房中来见大官人,目不错珠站着。碧莲搭讪道:“爹在这里做什么?”官人见来了,说:“想杀我了。”不由分说,拉到屋中关上门,饿虎扑食,把小娘子闹了个头昏脑闷,连话也说不上来。西门庆越看越爱,只说道:“我儿,你与我是前世的姻缘,三生有幸。”碧莲点头,只答应不出来。少时明白了,连声气喘。手拉着手,正在难解难分,如意儿招手说:“看有人来。”官人才松了手。碧莲挽了头发,系了裙子,一溜烟就跑了。官人往如意儿说:“少时我与你一对钗环,一匹绫子,给他送去,说我给他做件衣裳穿。得空儿常来走走。”
  正说着,玳安来了。说:“那里无找到,爹在这里呢!”官人问:“什么事?”玳安说:“坟上的张安来了,请爹说话。”于是官人到书房来。张安磕了头,说:“请示爹几时上坟。”西门庆道:“今日十三日,后日十五日罢。”张安道:“用猪用羊,还是席面果桌?”官人说:“自然是用席面果桌。一切厨子家伙,纸锞酒果,都要妥当,不得有误。”张安答应磕了头出城去了。
  西门庆见了月娘,说:“将才张安来了,问几时上坟。我定了十五日。你们姐妹都去走走,叫他们在坟上磕个头。来咱们家作媳妇,还无拜祖呢。”于是吃了饭,又闲谈了一回。天晚了,大家安歇。西门庆手扶着秋桂,在蓝姐房中歇了。
  到了十五日,月娘起的早,烧了香。春娘、蓝姐、屏姐、黄姐都是素妆打扮:也有穿青的,也有穿月白的,也有穿蓝的,也有穿鸭蛋青的,都是掐金卧线,水红里儿,点景的花翠,更比艳妆好看。丫环小玉、楚云、秋桂、珍珠儿、天香、玉香、素兰、紫燕,仆妇王六儿、如意儿、碧莲、芙蓉儿,倒是艳妆浓抹,打扮的花枝招展,都到上房。月娘让了座,丫环按次递了茶。
  春娘见碧莲穿着件紫绫新衫子,豆绿裙子,说:“你这衣衫是新做的吗?好花样,是买的,是得的?”碧莲吓了一身汗,忙说:“是奴才攒了几个钱买的。不然今日还无穿的呢。”春娘也无往下问,遮过去了。月娘说:“叫进福、进禄看家。我已叫下刘婆子、老冯,大概也就来了。”说着上了点心。大家吃毕,五顶大轿,妇女们是小轿,官人与孝哥骑马。玳安、王经、春鸿、文珮跟随出了城,往五里原来。
  新秋天气,只见田禾满地,万绿青青,十分助兴。不多时,到了祖茔。一齐进了阳宅,吃了茶。众姊妹带着丫环先到树林中看青。丫环们满山子上掐野花,掏蛐蛐,拿蚂蚱。可巧一个蝎虎子窜在袁碧莲衣衫里,把他吓的乱嚷,抓也抓不出来。如意儿说:“快脱了罢。”碧莲也顾不得有人,忙脱了裙衫,还在里面。无法,把衬衣、汗褂都脱了,露出一身白肉,通红通红的一个兜肚,青绸膝裤。裤腰里才把蝎虎子拿住了。如意儿道:“这是新衣裳,折受的。”别人不懂,把碧莲羞得面红过耳,忙穿了衣服。大家笑成一团。
  这里张安摆齐了供,请西门庆奠酒上香。大官人带着孝哥先行了礼。次是月娘带着众姊妹上香祭奠。官人在李瓶儿坟上大哭了一场。焚化了钱纸,看着撒供献。只见楚云在宫门外骑着石羊,秋桂骑着石虎,玉香骑着石龟的脖子,紫燕上了石牌楼的夹杆石牌高儿。往着月娘说:“你看这丫头们真淘气,也不拍冰的荒。”春娘瞅了一眼,说:“行货子,是曹州的兵备管事宽,那里就冰了胎了。”月娘也笑了。
  说着请吃饭来。大家回到阳宅,按次坐了,把酒来斟。吃了饭,又逛了一回。官人说:“咱们还得到永福寺,与他五娘烧张纸。”月娘道:“那有不去的礼。”于是都上了轿子,西门庆、孝哥也上了马,往永福寺来。
  一路无话,到了永福寺,和尚道坚迎接。客堂吃了茶,官人说:“祭礼齐备了吗?”道坚道:“齐备多时了。”于是官人、月娘带着众姊妹先拜了,佛拈了,香过了大殿,又过了两层殿,才是塔院。众姊妹看了一回塔,出了后角门,才是潘金莲的坟墓,也有几棵树。还是西门庆先奠了酒,哭了一场。后是众姊妹行了礼。蓝姐说:“他五娘因何埋在这里?”月娘摆手。蓝姐心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