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庆道:“天还早呢,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咱们再吃一杯,叫他们唱福禄寿的小戏,要戴上套头、胡子,打起家伙解困。”
  少时,三个人来了,别者拿着铙钹锣鼓,走着就打了来,独珍珠儿心中有病难过得很。定了十六个果碟,夫妻对饮。楚云取天官,小玉取寿星,秋桂取福星,珍珠儿取白猿,碧莲、芙蓉儿会打鼓板。带着小丫头随起来。锣鼓齐鸣,倒甚有趣。惊动了月娘、蓝姐、屏姐、黄姐,都来了。说:“你们好乐也!也不告诉我们。”春娘让了座,说:“这是席上生风,他领着丫头闹人。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大家喝个醉。”官人说:“无有多少余的行头,把有的再扮上,唱与众娘们听。”于是又扮了一出《扯伞》、一出《藏舟》、一出花鼓子。唱毕,天交三鼓。月娘说:“歇了罢。”众姊妹回房,春娘陪西门庆寝不提,这一来毕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扑蝴蝶端阳宴乐  得鹦哥行院吞声
  去说这日天降大雨,西门庆未上衙门,在书房里坐着。王经说:“韩二叔求见。”官人说:“叫他进来。”韩二磕了头说:“回老爹事,铺中货物卖了大半儿,几时上临安,差谁去?”官人说:“着来兴儿去,我还要打听蓝太监几时的生日寄信致谢,顺便贩些绸缎,添补发卖。”韩二道:“几时起身,带多少银子?”官人说:“你把他叫了来,大家商议。”
  韩二把来兴儿叫到书房。西门庆说:“我要叫你上南京与蓝太监下书,打听他几月的生日,拿三百两银子,顺使贩些绸缎来。几时起程好?”来兴儿道:“南京比东京远,早些去得早回来。”官人叫春鸿看日历书,几时好。春鸿说:“请示爹,用节前节后?”官人说:“过了节看。”春鸿说:“初七是个收日,黑道,不宜出行。初八是个定日,黄道,最宜出行交易。”西门庆说:“就是初八日罢。这两日收拾妥当了,雇了头口,那日好起程。”来兴答应,二人回铺去了。
  不几日,到了端阳节,有张二官、李知县、乔大户吴、二舅都送节礼。大官人到仪门开看,见二衙门每家八盒,乔、吴二家每人四盒,都是樱桃、桑椹、杏子、金橘、粽子、饽饽,独二衙门有烧猪、烧鹅、烧黄二酒,都叫收了。叫春鸿写了谢帖,每家赏银五钱抬,盒的赏大钱二百文。官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得回他几分才是。果子是有的,这几年买的粽子通无好的,怎么得个新样儿的才好送出去,也不俗气。”进福在旁答道:“爹要新样的,小的女人会包五福粽子,是南边学的。”官人问:“怎么是五福粽子?”进福道:“爹叫了碧莲来问,他知道。”于是官人回到上房,叫碧莲来问道说:“你男人说你会包五福粽子,怎么个包法?”碧莲道:“奴才的爹在金陵开苏式铺,卖的是杏仁茶、汤圆、藕粉、南蜂糕、八宝茶汤、绿豆糕、状元糕、五福粽子,所以奴才在家作女儿时学会了的。”官人说:“用什么调和?”碧莲说:“难着呢!必得上好的江米、肥嫩的苇叶儿,一样儿桂圆馅的,一样夹沙馅的,一样芝麻酥的,一样儿脂油丁的,一样火肉丁儿的,把馅子拌好,配上各样的果,子再加上玫瑰、桂花做成锭子,把苇叶打成条儿,叠成幅儿,一个一个的包好,上笼屉蒸熟了,这就叫五福粽子。爹哟,各种都容易,火候最难。”又着手比着说:“火大了呢,烂了;火小了呢,生了。爹哟,总在不紧不慢文武火才好。”
  官人见他口似悬河,眉目传情,轻狂俏浪,笑容可掬,喜了个“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说道:“不知你有这等手段。”抽空子掐了他一把。妇人瞅了一眼笑道:“爹要做多少?”官人道:“做三十个。”春娘道:“这行货子昏了,三十个够蘸盐吃的。”西门庆笑说:“我说错了,叫他做三百个。送人之外,剩下的大家尝尝。”春娘道:“果然是个新样儿。叫他们买了调和,就叫他做去罢。”
  话休饶舌,次日碧莲忙了半夜,果然蒸了五福粽子。官人叫在花园燕喜堂摆酒,将粽子配上果子,送了人二百个回了礼,剩了一百个,摆了二十个果碟子。月娘、春娘、蓝姐、屏姐、黄姐都到齐了。西门庆上座,众妻妾下陪,孝哥打横。一家人满斟美酒,共赏榴花。丫环剖了粽子,大家尝了,果然香美无比。月娘道:“不知碧莲有这样手艺。”官人道:“背巷出高手。”
  酒饮了一回。西门庆说:“过了节也该与孝哥请个先生,也好考试。”孝哥道:“可是好呢!还得个伴儿才好。”官人道:“叫文珮陪你就是了。”于是又饮了一回。众姊妹猜拳行令,四个家乐弹唱一回。春娘见石榴花开的茂盛,出席玩赏,见一枝穿心石榴花内开花,掐了一枝,见一对花蝴蝶上下飞舞,即叫:“大姐姐,叫丫头拿扇子来,这里有两个蝴蝶儿。”众姊妹一齐出席,带着丫环们都来看。西门庆也来看,说:“在那里?”只见一对大花蝴蝶忽上忽下飞舞。楚云拿扇子赶去,将落下又飞了;又赶,只赶不上。楚云穿着桃红纱衫、绿纱裙子,因嫌碍手裹腿,忙脱了丢在地下,只穿着白纱汗褂、青纱膝裤,露着大红兜肚、杏黄汗巾、大红绣鞋、四个银镯子,纱罩着一身白肉,跑的衣衫都透了。气喘吁吁,将捕着一个拿来大家看时,原来是个雄儿。官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