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国重务。”圣上道:“但说起个选将练师,我心上就有许多不宽快处。”长老道:“为何有许多不宽快处?”圣上道:“枉了我朝中有九公、十八侯、三十六伯,都是位居一品,禄享千钟,绩纪旂常,盟垂带砺,一个个贪生怕死,不肯征进西洋。”长老道:“怎见得不肯征进西洋?”圣上道:“是我前日当朝廷之上,取了几颗四十八两重的坐龙金印,并没有一个公、侯、伯肯出班挂印征西。”长老道:“这正使合该是司礼监太监,协同合该是兵部尚书。”圣上道:“国师是何高见?”长老道:“贫僧夜观乾象,只见帅星入斗口,光射尚书垣。”圣上道:“钦天监也曾说来,但不知这斗口可是三宝太监么?”长老道:“是谁保举三宝太监来?”圣上道:“是刘诚意保举的。”长老道:“钦天监该连升他三级,刘诚意该进爵公侯。”圣上道:“怎见得钦天监该连升他三级,刘诚意该进爵公侯?”长老道:“钦天监阴阳有准,刘诚意天地无私。”圣上道:“钦天监阴阳有准,这个是了。怎见得刘诚意天地无私?”长老道:“满朝文武百官,俱征不得西洋,止有三宝太监下得西洋,征得番,这是个天造地设的。刘诚意直言保举,却不是个天地无私?”圣上道:“怎见得三宝太监下得海,征得番?”长老道:“三宝太监不是凡胎,却是上界天河里一个虾蟆精转世。他的性儿不爱高山,不爱旱路,见了水便是他的家所,故此下得海,征得番。”圣上道:“怎么兵部尚书去得?”长老道:“兵部尚书也不是个凡胎,却是上界白虎星临凡。有了这个虎将镇压军门,方才个斩将搴旗,摧枯拉朽。”
万岁听见这两个元帅都是天星,心里想道:“世上哪里有这许多的天星?只怕明日征西洋有些做话把。”忙问道:“左右先锋,国师可曾知道?”长老道:“贫僧知道。”圣上道:“国师何事得知道?”长老道:“贫僧都是个未卜先知的。”万岁爷心里想道:“原来这长老未卜先知哩!”问道:“既是国师未卜先知,这两个先锋可去得么?”长老道:“这两个先锋不但只是去得,还是老大吃紧处。”圣上道:“敢是个吃紧的天星么?”长老道:“这两个人虽不是个天星,却是个吃紧处相生相应。”圣上道:“怎叫做个相生相应?”长老道:“三宝太监是个虾蟆精,这个张计号做东塘,这个刘荫号做西塘。虾蟆见了塘,你说他伏水土不伏水土?况兼有了西塘,就保管得他前往西洋;有了东塘,又保管得他转归东土。这却不是个吃紧处相生相应呵!”万岁爷道:“其余诸将可都是个天星么?”长老道:“一言难尽,天机怕泄,明日征西之后,上位责令钦天监注记某日某星现某方,贫僧到西洋去做证明功德,也立一项文簿,填写着某日某人出阵,某日某人出阵。等待回朝之日,两家登对,便知道某人是某星,龙目观之,才见明白。”圣上道:“这也是国师慎密处,朕不相强。只是眼目下军马俱已齐备,宝船的事体,国师上裁。”长老道:“这个宝船事非小可,须则户部支动天下一十三省的钱粮,工部委官钦采皇木。却又要须天之时,因地之利,择一个吉日良时,盖一所宝船官厂,却才用得人官之能,尽得物曲之利。把个三百六十行的匠作选上加选,精上要精,动日成功,刻期完件,这叫做个‘要取骊龙项下珠,先须打点降龙手’。”万岁爷沉思了半晌,说道:“朕有个处分了。目今盖造皇宫,钱粮木料俱已齐备,权且大工停止,把这钱粮木料都移到宝船厂来,彼此有益,民不知劳。”长老道:“上位言念下民,社稷之福。无敌于天下者,天吏也。此去西洋,百战百胜,都在上位这一念爱民心上得来。”万岁爷听知个百战百胜,满心欢喜,说道:“全仗国师指点。”
即时传下旨意,大工暂止,转将前项钱粮木植,尽赴宝船厂听用。该部知道。又传出一道旨意,竟往朝天宫宣张天师进朝,选择吉日良时,以便起工。又传出一道旨意,着船政分司踏勘宽阔去处,盖选宝船厂一所。又传出一道旨意,着匠作精选三百六十行的匠人,类齐听用。圣旨已出,谁敢有违?只见张天师亲自进朝,具上一个章疏,择取本年九月初六日寅时破木起工。万岁道:“今日已是八月二十日,钦限却快了些。”道犹未了,工部船政分司一本:“为大工事:臣等踏勘,就于下新河三汊口草鞋夹,地形宽阔,盖造宝船官厂一所,工完奏闻。”奉圣旨:“九月初六日开厂兴工。”道犹未了,匠作监一本:“为大工事:臣等考选三百六十行匠人,堪充工作,开具姓名,揭帖具奏。”奉圣旨:“九月初六日宝船厂听用。”户部一本:“为大工事:臣等钦遵旨意,将前项钱粮清查明白,听候宝船厂支用,先此奏闻。”奉圣旨:“工部知道。”工部一本:“为大工事:臣等采取皇木,已经进城的尽行用讫,未用的散在龙潭江天宁洲上。冬月江水归漕,以致水次遥远,抑且木料长大,一时搬运不便,恐违钦限,先此奏闻。”圣旨看了,说道:“此时水涸岸高,果是上下不便。初六日不论水之大小,起工便罢。”碧峰长老道:“不可,不可!岂不闻工师得大木则王喜,以为胜其任也。匠人斫而小之则王怒,以为不胜其任也。起工之日,须得皇木取齐了。”圣上道:“河干水浅,搬运不便,将如之何?”天师说道:“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