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口里说道:‘好个古佛临凡也!虽然听不得真,大略只是这等的意思。’玉通叹一口气,说道:‘不消讲了。’叫道人:‘烧热汤,我要洗澡。’叫徒孙:‘取文房,我要写字。’
“徒孙先取到文房,玉通和尚先写下了一幅短笺,折定了压在香炉之下。道人烧热汤来,和尚洗澡。洗澡之后,更了禅衣,吩咐徒孙上殿烧香。徒孙烧了香,走进禅堂,只见师公坐在禅床上,说道:‘徒孙,即时间有个新任太爷的公差来,你问他甚么来意。他说道要请我去,你说道:我师祖已经圆寂了,止遗下一幅短笺,现在香炉之下,你拿去回复太爷便罢。’道犹未了,玉通禅师闭了眼,收了神,拳了手,冷了脚,已经三魂渺渺,七魄茫茫。徒孙还不省得怎是个圆寂,问说道:‘师公,怎叫做个圆寂哩?’问了两三声,不见答应,却才省悟,晓得是师公已自圆寂去了。即时叫过道人来商议后事。道人还不曾见面,倒是临安府的承局来到面前。
“原来是红莲得了玉通和尚的破绽,满口称谢,欢天喜地而去。此时已是天色黎明,进了清波门,恰好的有两个公差在那里伺候。红莲即时进府,回复相公。相公喝退左右,红莲把前项事细说一番,又把个孝头布儿奉上看去。柳爷大喜,说道:‘好个古佛临凡也!’即时取过百两白金,赏与吴行首,责令从良,任其所好。吴行首拜谢而去。即又叫过一个承局来,把孝头布放在一个黑漆盒儿里面。盒儿贴着一道封皮,封皮上不是判断的年月,却是四句诗,说道:
水月禅师号玉通,多时不下竹林峰。
可怜偌许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封了盒儿,着承局竟到水月寺,送与玉通禅师,要讨回帖,不可迟误!相公有令,谁敢有违?故此徒孙叫过道人,承局早已到在面前来了。徒孙道:‘尊处敢是请俺师祖么?’承局道:‘正是。太爷有命相请令师祖。小长老,你何以得知?’徒孙道:‘先师祖圆寂之时,已曾吩咐到来。’承局吃了一惊,说道:‘令师祖终不然已经圆寂去了?’徒孙道:‘怎敢相欺?现在禅床之上。’承局进去一看,果然是真。承局说道:‘令师祖去得有些妙处,只是我在下何以回复相公?’徒孙道:‘尊处不须烦恼,家师祖又曾写了一幅短笺,封固压在香炉之下,叮嘱道:‘若本府柳相公有请,即将香炉下短柬去回。’承局愈加惊异,说道:‘令师祖果真古佛临凡!有此早见,奇哉!奇哉!’即时拿了短笺,转到府堂上,回复相公。柳相公拆封读之,原来是七言八句辞世偈儿,说道:
自入禅门无挂碍,五十三岁心自在。
只因一点念头差,犯了如来淫色戒。
你使红莲破我戒,我欠红莲一夜债。
我身德行被你亏,你的门风还我坏。
“柳相公读罢,吃了一惊,说道:‘这和尚乃是真僧,是我坏了他的德行。’即时吩咐左右,备办龛堂。却又请到南山净慈禅寺法空禅师,与他下火。原来法空禅师是个有德行的,恭承柳相公严命,来到水月寺,看见玉通禅师坐在龛堂之上,叹说道:‘真僧可惜,真僧可惜!差了念头,堕落恶迹!’即时请出龛堂,安于寺后空阔去所。法空禅师手拿火把,打个圆相,说道:
身到川中数十年,曾向毗卢顶上眠。
欲透赵州关捩子,好姻缘做恶姻缘。
桃红柳绿还依旧,石边流水冷涓涓。
今朝指引菩提路,再休错意怨红莲。
念罢,放下火去,化过龛堂,只见火焰之中,一道金光冲天而去。
“这一宗事,却不是玉通和尚动了色戒之心?适来阎君送与四句诗,正是法空禅师度玉通和尚的前四句,却不是把个动色戒之心,讥诮贫僧动杀戒之心?只写四句,却不是讥诮贫僧半途而废?这等帖儿,可狠毒么?”
唐状元道:“国师在上,阎罗王又曾说来,说我们下洋之时,枉杀了千千万万的人命,怨气冲天,大小宝船,俱有沉海之祸。彼时末将就请问他一个解释之法,他又说道:‘你回去请教国师就见明白。’似此说来,有个沉海之祸,还在国师身上解释。”国师道:“阿弥陀佛!阎君说问贫僧便见明白,还是要贫僧超度这些亡魂。”元帅道:“怎见得?”国师道:“总在他四句诗里。他四句诗原是法空禅师超度玉通和尚的,问贫僧,却不是问他四句诗?问他四句诗,却不是‘超度’两个字?元帅道:“我和你今日来到酆都鬼国,已自到了天尽头处,海尽路处。正叫是:天涯海角有穷时,岂可此行无转日。大小宝船少不得是回去的。况兼阎罗王也说道:‘可以止矣。’幽冥一理,岂可执迷!只一件来,沿路上钢刀之下,未必不斩无罪之人,‘超度’两个字最说得有理,伏望国师鉴察。”国师道:“这也是理之当然。”
好个国师,就大建水陆两坛,旗旌蔽日,鼓乐喧天,昼则念经说法,夜则施食放灯。牒文达上三十三天,天天自在;禅杖敲开一十八重地狱,狱狱逍遥。一连做了七七四十九个昼夜。圆满之日,国师老爷亲自祝赞,亲自酬奠。一只采莲船,无万的金银甲马,用凭火化天尊。火焰之中,一道白烟望空而起。一会儿结成三十二朵莹白的莲花,飘飘荡荡。一会儿,三十二朵莲花,共结成一个大莲蓬,约有十斤之重,悠悠扬扬。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