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会,又望山脚下一去;过了一会,又望西门上一来。一日工夫,就走了三五转。元帅只是个不传令,各营里只是个不出兵。一个仙师,一只青牛,跑进城里去了。
  
  却说二位元帅看见有个仙师又来出阵,也不传令诸将,一竟请到天师。天师道:“容明日出马,看是何如?”明日之时,天师整衣出马,只见西门上走出一位仙师:
  
  头戴鹿胎皮,身披鹤氅衣。
  青牛丹井立,铁笛醮坛归。
  
  倒也好一位仙师,洋洋的满面风光。天师道:“来者是哪一位仙翁?愿通名姓:“仙师把个青牛夹一夹,走向前来;把个铁笛儿摆一摆,像个要吹之状,从从容容,却说道:
  
  仙翁无定数,时入一壶藏。
  夜夜桂露湿,村村桃水香。
  醉中抛浩劫,宿处有神光。
  药丹山■凤,棋函白玉郎。
  弄河移砥石,吞日傍扶桑。
  龙竹裁轻菜,鲛丝熨短裳。
  权栽嗤汉帝,桥板笑秦皇。
  径欲随关令,龙沙万里强。
  
  天师听罢,说道:“这是李义甫赠玄微先生的五言排律。以此观之,仙翁莫非是玄微先生么?”仙师道:“是也,又名引蟾仙师。既承下问,愿闻道长大名?”天师道:“吾乃大明国江西龙虎山引化真人张天师是也。”仙师道:“既是一个天师,岂不知天时?岂不知地利?何故提兵深入我西洋之中,灭人之国,绝人之嗣,利人之有,费人之财,是何理也?”天师道:“仙翁差矣!我二位元帅奉大明国朱皇帝圣旨,钦差抚夷取宝,果有我中朝元宝,理宜取回。如无,即有一纸降书,何至灭国绝嗣之惨。”
  
  仙师道:“既不灭国绝嗣,怎么杀了我国中一个百里雁,又一个百夫人,兵卒们不下五七百,这些人命都有何辜?一旦置之于死?”天师道:“这是他们不知天命,负固不宾,自取其罪。”仙师就恼起来,说道:“你说哪个不知天命?哪个自取其罪?”天师道:“像你这等助人为恶,就是不知天命,就是自取其罪。”仙师把牛一夹,就是一铁笛掀过来。天师也把马一夹,就一宝剑掀过去。你一笛,我一剑;你一上,我一下。仙师也打不着天师,天师也打不着仙师。弄松了一会,各人散伙。仙师道:“你明日再来,看我的本领。”天师道:“贫道一定来相陪。”
  
  到了明日,仙师相见,更不打话,坐在青牛背上,拿起根铁笛来一撇,撇在半天之上,喝声道:“变!”那根铁笛即时间变,一十、一百、一千、一万,满天都是铁笛。又喝声:“长!”那上万的铁笛一齐长起来,长有千百丈之高,拄天拄地。又喝声:“粗!”那上万的铁笛一齐的粗起来,粗有三五丈之围,无大不大。又喝声:“来!”那上万的铁笛一声响,又是一根铁笛,掉将下来,拿在手里。天师道:“这等的术法,有何所难!我也做一个看着。”拿着一口七星宝剑,喝声道:“起!”那口宝剑自然腾空而起。喝声道:“变!”那口宝剑就是变,即时间上十、上百、上千、上万,满空中都是些宝剑。喝声:“长!”那上万的宝剑就是长,即时间就长有千百丈之高,撑天撑地。喝声道:“粗!”那上万的宝剑也就是粗,即时间粗有三五丈之围,遮天遮地。喝声道:“来!”那上万的宝剑一阵火光,一齐的掉将下来,还是一口宝剑,归在天师手里。
  
  仙师道:“我要自己变化,一个变十个,一个变百个,百个变千个,千个变万个。你意下何如?”天师道:“这个不消了。分身之法,且莫说是贫道,就是贫道跟随的小道童儿都是会的。”仙师心上有些不快活,说道:“你何视人之小也!既是你的小道童儿都会,你就叫他出来做一个我看。”天师笑一会儿,说道:“此何难哉!”叫出一个小道童儿来,年方十一二岁,头发儿齐眉,穿领毛青直裰,着一双红厢道鞋。天师吩咐道:“你做个分身法来。”那小道童儿且是惯熟,把个头发儿抹一抹,把个直裰儿抖一抖,口儿里念一会,手儿里捻一回,自己喝声:“变!”即时间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虽然万数之多,一样的头发,一样的直裰,一样的道鞋。天师喝声道:“长!”那万数的道童儿就是长,就有十丈之长。天师又喝声道:“粗!”那万数的道童儿就是粗,约有五七尺围之粗。 天师看着仙师,问声道:“可好么?”仙师道:“也好。”“好”字未了,仙师手里的铁笛吹上一声,只见一阵风突然而起:
  
  可闻不可见,能重复能轻。
  镜前飘落粉,琴上响余声。
  
  一阵风渐渐的大,渐渐的狂将起来,翻天覆地,平地上却站不住人。仙师的意思要刮倒那些道童儿,哪晓得上千上万的道童儿,就是钉钉住了的一般,动也不动。过一时三刻,风儿渐渐的萎,天师却才丢下一道飞符,即时一朵祥云从地而起: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
  郁郁纷纷,萧索轮困。
  
  那上千上万的小道童儿,都站在云头腾空而起。天师道:“今番可好么?”仙师道:“好便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