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只见是个王神姑。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叫一声道:“泼贱奴,你奈何得我够了。这如今我和你狭路上相逢,不你便我。”把青鬃马一夹,把七星剑一擞,直取王神姑。王神姑大怒,骂说道:“你这行牛鼻子好无礼。中生好席人难度,宁度中生不度人。我方才放了你,你如今就变脸无情。”连忙的举刀相架,你一剑,我一刀,你一上,我一下,你一来,我一往,两家子大战了五六回。天师虽然受了一日闷气,他那一股义勇英风,哪里放个王神姑在心上!王神姑看见天师十分英勇,剑法又精,心里想道:“此人道学兼全,文武俱足,不是等闲之辈,我这里怎么奈得他何?况兼天色已晚,不是厮战之时,莫若再把那话儿来会他一会。”口里念了几声,指头儿照着地上一指。指了一指不至紧,那块地上依旧的变成了三丈四尺阔的一条深涧,依旧的把个天师连人带马,一毂碌掀翻在深涧里面。天师大笑了三声。怎么又大笑了三声?天师说道:“我这如今是个唱曲儿的,唱到二犯江儿水了。”道犹未了,只见座下青鬃马口里就讲起话来,大叫道:“张天师,你不如趁早些下马投降于我,我还有个好处到你。你若还说半个不字,我教你这个淤泥之中直沉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天师大怒,说道:“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哪里有个马弄人之理!”也顾不得甚么青鬃马,举起七星宝剑来,照着马头上扑地一声响,就是一剑。原来哪里是马讲话,而是王神姑闪在马头上装成的圈套,恰好钓这一剑掀声王神姑的头上。本是沟又深,天又黑,王神姑胆子又大,略不提防,可可的就吃了一亏,左边额角上去了一块大皮,血流满面,不会开言。天师也在黑处,只说是砍了马,及至王神姑苏醒之时,口里骂道:“我把你这个牛鼻子,教你就捞了我这一刀。”天师心里才明白,晓得伤了王神姑,懊悔道:“何不再还他几刀,断送这个祸根,岂不为美。”
却说王神姑心怀深恨,将欲下手天师,晓得天师是天上的星宿,下手不得。将欲彼此开交,这一刀的酸气又不得出,终是要出气的心多,狠狠说道:“一不做,二不休。这个牛鼻子,我也不奈你何!我且把你的巾帽衣裳剥了你的,再作道理。”天师连人带马,陷在淤泥之中,凭他鬼弄。果真的一撇,撇过一顶九梁巾去了。天师道:“你恁的无礼,我明日拿住你之时,碎尸万段,剐骨熬油。我教你那时悔之晚矣!”王神姑道:“你还口硬哩!我且把你的衣服剥了去,看你何如。”果真的一掀,掀起那领云鹤氅来。彼时已自黄昏将尽,月色微明。掀起了这件云鹤氅来不至紧,只见天师颈膊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王神姑看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怪不得这个牛鼻子嘴硬,原来有这等一件宝贝在身上。却一件来,他既是有这等一件宝贝,怎么这一日再不动手于我?事有可疑,不免拿他过来,或好或歹,教他举手无门。”好个王神姑,一面想定了,一面双手就过来,把个天师颈膊子低下一捞,一捞捞将过去。原来是一挂数珠儿,数一数只得一百零八颗。拿在手里,只见数珠儿毫光紫气,爱杀人也。王神姑心里又想道:“这定是件宝贝,是个战胜攻取的家伙。待我且挂将起来,却不落得一个赢家常在手?”他看见天师挂在颈脖子底下,他也把个数珠儿挂在颈脖子底下。哪晓那一挂数珠儿是个活的,划喇一声响,一个个就长得斗来大,把个主神姑压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满口只叫道:“天师,你来救我也!”
毕竟不知这个数珠儿怎么会长,又不知天师可曾救他,旦听下回分解。
第40回 金碧峰轻恕神姑 王神姑求援火母
诗曰:
灿烂金舆侧,玲珑玉殿隈。
昆池明月满,合浦夜光回。
彩逐灵蛇转,形随舞凤来。
谁知百零八,压倒泼裙钗。
却说王神姑带了这一挂数珠儿,那珠儿即时间就长得有斗来大,把个王神姑压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满口叫道:“天师,你来救我也!”天师起头看来,哪里有个深涧,哪里有个淤泥,明明白白在草坡之中。原来先前的高山大海,两次深涧,樵夫、葛藤、龙、蛇、蜂、鼠,俱是王神姑撮弄来的,今番却被佛爷爷的宝贝拿住了。天师心里才明白,懊恨一个不了。怎么一个懊恨不了?早知道这个宝贝有这等妙用,不枉受了他一日的闷气。王神姑又叫道:“天师,你来救我也!”天师道:“我救你,我还不得工夫哩!我欲待杀了你,可惜死无对证。我欲待捆起你,怎奈手无绳索。我欲待先报中军,又怕你挣挫去了。”一个天师看了一个王神姑,恰正是个贼见笑。
原来国师老爷早得了一阵信风,说道:“哎!谁想今日天师反受其亏。”叫十声:“揭谛神哪里?”只见金头揭谛神、银头揭谛神、波罗揭谛神、摩诃揭谛神一齐到来,绕佛三匝,礼佛八拜,说道:“佛爷爷呼唤小神,不知哪厢使用?”佛爷道:“现在爪哇国女将王神姑带了我的宝贝,跌在荒草坡前。你们前去擒住他的真身,不许他私自脱换,亦不许你们损坏其身。”四个揭谛神得令而去。佛爷爷心里想道:“揭谛神只好拘住他的真身,却不能够解上中军来。张天师一人一骑,却也不能够解他上中军来。不免我自家去见元帅一遭。”竟上中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