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真君道:“自从盘古不曾分天地之先,已经烧炼了万千多载。及至盘古分天地之后,又曾烧炼了千百多年。”番王道:“怎么会吃人哩?”真君道:“不是会吃人。天地间只有这一股真精真气,放之则弥六合,卷之不盈一掬。一真相契,翕受无遗。”番王道:“怎么得那个人进来?”真君道:“我这里先开了瓶口,方才叫那个人一声,那个人答应了一声‘有’,大抵声出于丹田,声到气到,气到精到,故此就把那个人吸将来。”番王道:“叫做个甚么名字?”羊角真君道:“叫做个吸魂瓶儿。”番王道:“死魂可也吸得么?”真君道:“吸死魂就是个吃死食的。”番王道:“祖师从何得来?”真君道:“这是我道家第一个宝贝,惟有德者有之。”番王道:“这和尚在里面,怎么结果他?”真君道:“到了午时三刻,便就化做了血水,就是他的结果。”番王叫左右的快排筵宴,一则款待祖师,二则守过午时三刻。真君道:“把这瓶儿挂在金殿上正中梁上,待等午时三刻,再取它下来。”番王大喜,设宴相待。正是:
一杯一杯复一杯,两人对酌山花开。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瓶来。
番王与羊角真君献酬礼毕,不觉的就是午时三刻以来。真君叫道:“快取梁上的瓶儿来与我。”当有番官番将双双两两,即时取过瓶来。真君接着,晃了一晃,说道:“里面金碧峰长老已经化成血水了,明日擒了元帅,烧了宝船,天下太平,黎民乐业,大王再整一席太平宴。”番王道:“太平宴是小事,只是难逢祖师之奇珍。”真君道:“此乃小事,何足为奇。”即忙把个瓶儿递将下去,文与文共,武与武连,看了一周,付还羊角真君。真君接到手里,再晃一晃,觉知道轻了些,仔细看来,只见瓶底上有一个针眼大小的窟窿。真君吃了一惊,说道:“哎,罢了!”番王看见羊角道德真君吃惊,把他也唬倒了,问道:“祖师为何着惊?”真君道:“贫道这个宝贝百发百中,饶他就是超凡入圣,上界天星,入在瓶中,过了午时三刻,未有不化成血水者。哪晓得这个和尚钻了我宝贝的底火。走了和尚不至紧,坏了我的宝贝,无药可医。”番王道:“一个和尚这等弄喧,寡人的龙床坐不稳了。”真君道:“大王放心宽解,容贫道暂且回山采些药草,补完了这个瓶儿,再来与大王出力。那时节尽数搬出我祖传的本领来,饶他活佛,吃我一亏。”竟跨着八叉神鹿,驾起祥云,望羊角山而去。无底洞赶向前,高叫道:“师父带得弟子归山去也罢!”真君道:“你暂且在这里,我不日又来。”姜金定说道:“全仗先锋,诚恐那和尚又来哩!”无底洞说道:“先锋好做,铁界方难熬。”大家笑了一会。
却说金碧峰长老回到宝船,非幻禅师只是鼓掌而笑。三宝老爷道:“国师怎么遭他的毒手?”长老道:“他是个吸魂瓶儿,叫一声应一声,就把个三魂七魄吸将去了。”老爷道:“怎么又得回来?”长老道:“是贫僧把根九环锡杖捣通了他的底眼,抽身而来。”老爷道:“他今番又来,何以处之?”王尚书道:“只是一个不答应他,任他叫得花如锦,奴家只是一个不开言。”长老道:“到底不是个结局。”马公道:“他的瓶底儿已经捣穿了,怕他来怎么?”长老道:“他肯甘心做个破家伙?一定要去泥补。”王尚书道:“就这个泥补里面,安个机窍。”长老道:“贫僧自有个安排。”
毕竟不知长老是个甚么安排,且听下回分解。
第29回 长老私行羊角洞 长老直上东天门
诗曰:
白云羊角石门开,人向蓬莱顶上来。
四面峰峦排剑戟,九重烟雾幻楼台。
水清潭底龙常宅,风静松梢鹤又回。
一觉长眠天未晓,吸魂瓶底只相催。
却说长老说道:“贫僧自有个安排。”道犹未了,一道金光径到羊角山羊角洞口。收了金光,早有个本山的山神接住,看见是个佛爷爷,绕佛三匝,礼佛八拜,说道:“不知佛爷爷降临,未曾远接,接待不周,望佛爷爷恕罪。”长老道:“羊角道德真君可在这个洞里?”山神道:“在这个洞里。”长老道:“此时可在洞里么?”山神道:“因为佛爷爷把他宝贝儿捣坏了,他方才进得门来,气冲冲吩咐徒弟有底洞,看守了那个水火花篮儿,叮嘱道:‘花篮儿里面有许多的宝贝,不可轻易。我下山去采些药草回来,补炼吸魂瓶底。’因此下山去了,不在洞里。”长老道:“羊角大仙今日下山,怎么样打扮?”山神道:“他今日下山,挽的双丫髻,穿的白道袍,系着一条黄丝绦,麻窝子暑袜一般高。”长老道:“手里拿着甚么?”山神道:“手里提的另是一个小篮儿。”长老道:“你们且回避着。”山神回避了。好长老,摇身一变,就变做一个羊角真人—般无二,挽的双丫髻,穿的白道袍,束着一条黄丝绦,麻窝子暑袜一般高。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儿,摇摇摆摆,摆进洞去。适逢得那个有底洞的徒弟正在瞌盹,长老装做一个羊角道德真君,叫一声:“有底洞!”把个有底洞唬得好梦忙惊醒,颠狂不自由。长老又故意的骂上两声,说道:“着你看水火花篮儿,原来只在这里打盹!”有底洞说道:“方才把个眼皮儿睁一睁,哪晓得师父就来。”长老故意的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