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知奴意有在也,恐母详之,乃以手击栏杆,歌古诗一绝,诗曰:
湖光潋滟晴便好,山色空□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两相宜。
歌其诗而声清韵美,这刘生听得,不觉手舞足蹈而止曰:"天生如此美女,人才奇绝,既歌此诗,必有情意,若得为夫妇,实出望外。"遂命移舟相近画舫边,听其歌词。这小姐见生移舟傍船,其心益深,不能一诉衷曲,乃取核桃一枚,以袖中白绫汗巾裹之,问天买卦曰:"妾若得此生为夫,此桃核投之于生怀,若不得谐和,此桃核投之于水中。"遂乃掷之,果入生怀中。生拱手称谢,已而开视,则双桃也。生遂取袖中香罗锦帕包核桃一枚,复投之于小姐大船上来,小姐急拾锦帕,揣入怀中,心甚喜悦,曰:"彼我有情,故相随至此,月光之下,有如蚌吸月之势,两下相望,各自有心,安能一会?"正犹犹豫豫相看之时,太尉命舟人移动画舫,复往清波门而去。刘生亦随而行,比天明登岸,其刘生自乃上岸,心中难舍,第事不由己,悒怏而回,不在话下。
却说裴太尉、夫人、小姐回府,小姐入于香闺之内,坐了半晌,心下郁郁不乐,缘此日则忘餐,夜则废寝,思思想想,心心念念,尽都为着那生。
时值七月七夕,太尉与夫人、小姐在后花园中穿针乞巧。饮宴之间,小姐想那牛郎织女之事,忽然情兴,乃回房中,取那生香罗锦帕见之,将文房四宝至香案上,乃作诗一首以解闷怀,诗曰:
忆昔清明事偶然,投桃报桃两情牵。
重逢七夕添新恨,独对孤星犯旧垣。
织女有心求月老,牛郎无路遘天缘。
几时共夸河桥会,不负当初到玉泉。
诗罢,掷笔于地,涕泣哽咽,和衣而卧,比天明,至午牌不起。阿香禀知夫人,夫人见说女儿有病不起,便至床前问道:"我儿,昨晚乞巧未完回房,不想我儿身体不安。"道罢出房去了。当晚太尉回府中,夫人备说女儿有病之事,"不知因何,自清明游湖回家,情思不乐,针指懒拈,没情没绪,面容憔悴,不知有何缘故?"太尉次日请太医院医官看治,诊其脉息,太医谓太尉曰:"令爱小姐贵恙,乃七情伤感,以致如此,某以药治之,自然平稳。"不想小姐卧病不起,一月有余,服药无效,饮食少进,问佛无灵,夫人甚慌,每日在房中看视,不在话下。
这小姐思慕那生,日夕不安,恹恹害倒。自思曰:"枉服药剂,若要痊安,除非遂奴心上之人。"勉强起来,将笔砚至床前,调词二首,名寄《西江月》:
强对妆台开鉴,容颜瘦比黄花。玉泉观景转回家,整日不饮不茶。 不为闲花野草,休耽浪酒闲茶。西湖夜遇少年郎,放这冤家不下。
写罢,将词折就四方,压在砚池底下,依前上床睡了。
又过了两日,太尉因见女儿病症沉重,自与夫人同至房中看视,夫人问曰:"你如今或要什么,可对父母说知,可行即行,以遂我儿之心;你若含糊不肯明言,恐丧性命,悔之不及。"小姐只是微哂而已。太尉坐在房中,无甚事,猛然将砚匣一推,忽见四方折纸在下,把来展开观看,却是小姐写的那篇词。太尉看毕,即对夫人曰:"是我为父的不是,早知不教孩儿去游湖也。好夫人,你看他写下这般言语。"夫人亦看了,乃对小姐言曰:"我儿,你可宽心,我便对爹爹说,教人去访问那少年是何人家,在于何处居住,就使人求亲。我儿放心将息,父母止有我儿,不可执迷,殒了身躯。"道罢,同太尉出房,至后堂商议,叫过府里掌事王虞候至面前,备细说小姐之事,"你可去问湖上小船舟人,说三月十六日夜游湖,在雷峰塔下,小船上少年书生,姓甚名谁,那里居住,问得明白,速来回话。"
王虞候领了台旨,迤逦行到涌金门外,寻那当日载裴太尉画船舟人,寻得姓钱名大,其人说,那日载少年的是胡小二船。虞候乃同钱大去寻胡小二,问他"三月十六日夜雇你小船夜游湖那少年是何人家之子。"胡小二思量了半晌,乃言:"我听他说是褚家塘织缎子机房刘员外之子,你要知仔细,可去褚家塘打听,便知详细。"王虞候别了二人,自去褚家塘,到处问刘员外机房,诈称织缎子为名,直寻到他家。见了刘员外,叙礼毕,假织缎匹银两定下。待茶毕,少间,忽见一少年出,年可十六七岁,美貌清奇。乃问刘员外:"此少年何人也?"员外曰:"此我第二子刘澄也。"王虞候又问曰:"令郎曾有婚配否?"员外曰:"媒说颇多,未得其谐。"道罢,王虞候遂告别,回至裴太尉府中伺候。太尉回府,少顷,坐下,便问王虞候:"你去打听其事若何?"王虞候将前事一一告复太尉道:"这刘员外次子刘澄,年一十六岁,未有婚配。端的生得眉清目秀,丰标出格,若赘此子为婿,十分相称。"太尉听了,吩咐王虞候:"不可对别人说,待我商量。"王虞候自退。
裴太尉入后堂,对夫人细说此事。夫人乃言:"既是刘员外之次子,他家织机大户,可以相对。"又曰:"太尉,你今心下若何?"太尉道:"依孩儿之心,成了此事,若不依孩儿心性,倘有不测,如之奈何!"夫人曰:"太尉既肯成就,即便使官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