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冥变幻。转折顿挫,如天骥下坂,明珠走盘。收之则如橐声一击,万骑忽敛,寂然无声。
歌行有三难,起调一也,转节二也,收结三也。惟收为尤难。如作平调,舒徐绵丽者,结须为雅词,勿使不足,令有一唱三叹意。奔腾汹涌,驱突而来者,须一截便住,勿留有馀。中作奇语,峻夺人魄者,须令上下脉相顾,一起一伏,一顿一挫,有力无迹,方成篇法。此是秘密大藏印可之妙。
五言律差易得雄浑,加之二字,便觉费力。虽曼声可听,而古色渐稀。七字为句,字皆调美。八句为篇,句皆稳畅。虽复盛唐,代不数人,人不数者。古惟子美,今或于鳞,骤似骇耳,久当论定。
七言律不难中二联,难在发端及结句耳。发端,盛唐人无不佳者。结颇有之,然亦无转入他调及收顿不住之病。篇法有起有束,有放有敛,有唤有应,大抵一开则一阖,一扬则一抑,一象则一意,无偏用者。句法有直下者,有倒插者,倒插最难,非老杜不能也。字法有虚有实,有沉有响,虚响易工,沉实难至。五十六字,如魏明帝凌云台材木,铢两悉配,乃可耳。篇法之妙,有不见句法者;句法之妙,有不见字法者。此是法极无迹,人能之至,境与天会,未易求也。有俱属象而妙者,有俱属意而妙者,有俱作高调而妙者,有直下不对偶而妙者,皆兴与境诣,神合气守使之然。五言可耳,七言恐未易能也。勿和韵,勿拈险韵,勿傍用韵。起句亦然,勿偏枯,勿求理,勿搜僻,勿用六朝强造语,勿用大历以後事。此诗家魔障,愤之慎之。
绝句固自难,五言尤甚离首即尾,离尾即首,而腰腹亦自不可少,妙在愈小而大,愈促而缓。吾尝读《维摩经》得此法:一丈室中,置恒河沙诸天宝座,丈室不增,诸天不减,又一刹那定作六十小劫。须如是乃得。
和韵联句,皆易为诗害而无大益,偶一为之可也。然和韵在於押字浑成,联句在於才力均敌,声华情实中不露本等面目,乃为贵耳。
《骚》赋虽有韵之言,其於诗文,自是竹之与草木,鱼之与鸟兽,别为一类,不可偏属。《骚》辞所以总杂理复,兴寄不一者,大抵忠臣怨夫恻恒深至,不暇致诠,亦故乱其叙,使同声者自寻,修隙者难摘耳。今若明白条易,便乖厥体。
作赋之法,已尽长卿数语。大抵须包蓄千古之材,牢笼宇宙之态。其变幻之极,如沧溟开晦,绚烂之至,如霞锦照灼,然後徐而约这,使指有所在。若汗漫纵横,无首无尾,了不知结束之妙。又或瑰伟宏富,而神气不流动,如大海乍涸,万宝杂厕,皆是瑕璧,有损连城。然此易耳。惟寒俭率易,十室之邑,借理自文,乃为害也。赋家不患无意,患在无蓄;不患无蓄,患在无以运之。
拟《骚》赋,勿令不读书人便竟。《骚》览之,须令人裴回循咀,且感且疑;再反之,沉吟欷;又三复之,涕泪俱下,情事欲绝。赋览之,初如张乐洞庭,褰帷锦官,耳目摇眩;已徐阅之,如文锦千尺,丝理秩然;歌乱甫毕,肃然敛容;掩卷之馀,徨追赏。
物相杂,故曰文。文须五色错综,乃成华采;须经纬就绪,乃成条理。
天地间无非史而已。三皇之世,若泯若没。五帝之世,若存若亡。噫!史其可以已耶?《六经》,史之言理者也。曰编年,曰本纪,曰志,曰表,曰书,曰世家,曰列传,曰之正文也。曰叙,曰记,曰原先,曰碣,曰铭,曰述,史之变文也。曰训,曰诰,曰命,曰册,曰诏,曰令,曰教,曰,曰上书,曰封事,曰疏,曰表,曰启,曰笺,曰弹事,曰春天记,曰檄,曰露布,曰移,曰驳,曰喻,曰尺牍,史之用也。曰论,曰辨,曰说,曰解,曰难,曰议,史之实也。曰赞,曰公布,曰箴,曰哀,曰诔,曰悲,史之华也。虽然,颂即四诗之一,赞、箴、铭、哀、诔,皆其馀音也。附之於文,吾有所未安,惟其沿也,姑从众。
吾尝论孟荀以前作者,理苞塞不喻,假而达之辞;後之为文者,辞不胜,跳而匿诸理。《六经》也,四子也,理而辞者也。两汉也,事而辞者也,错以理而已。有也,辞而辞者也,错以事而已。
首尾开阖,繁简奇正,各极其度,篇法也。抑扬顿挫,长短节奏,各极其致,句法也。点掇关键,金石绮彩,各极其造,字法也。篇有百尺之锦,句有千钧之弩,字有百炼之金。文之与诗,固异象同则,孔门一唯,曹溪汗下後,信手拈来,无非妙境。
古乐府、《选》体歌行有可入律者,有不可入律者,句法字法皆然。惟近体必不可入古耳。
才生思,思生调,调生格。思即才之用,调即思之境,格即调之界。
李献吉劝人勿读唐以後文,吾始甚狭之,今乃信其然耳。记闻既杂,下笔之际,自然於笔端搅扰,驱斥为难。若模拟一篇,则易於驱斥,又觉局促,痕迹宛露,非断轮手。自今而後,拟以纯灰三斛,细涤其肠,日取《六经》、《周礼》、《孟子》、《老》、《庄》、《列》、《荀》、《国语》、《左传》、《战国策》、《韩非子》、《离骚》、《吕氏春秋》、《淮南子》、《史记》、班氏《汉书》,西京以还至六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