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足配古人。第其句不能出五字外,篇不能出四十字外,此其所短也。
“居庸城外猎天骄”一首,佳甚,非两“马”字犯,当足压卷。然两字俱贵难易,或稍可改者,“暮云”句“马”字耳。
李颀“花宫仙梵”、“物在人亡”二章,高“黄鸟翩翩”、“嗟君此别”二咏,张谓“星轺计日”之句,孟浩“悬城南面”之篇,不作奇事丽语,以平调行之,却足一倡三叹。
于鳞选老杜七言律,似未识杜者,恨曩不为极言之,似非忠告。
青莲拟古乐府,以己意己才发之,尚沿六朝旧习,不知少陵以时事创新题也。少陵自是卓识,惜不尽得本来面目耳。
谢氏俳之始也,陈及初唐俳之盛也,盛唐俳之极也。六朝不尽俳,乃不自然,盛唐俳殊自然,未可以时代优劣也。
七言绝句,盛唐主气,气完而意不尽工;中晚唐主意,意工而气不甚完。然各有至者,未可以时代优劣也。
“元公遁迹庐山岑”,刻本下皆云“开山幽居”,不惟声调不谐,抑亦意义无取。吾弟懋定以为“开士”,甚妙,盖言昔日远公遁迹之岑,今为开士幽居之地。“开士”见佛书。
盛唐七言律,老杜外,王维李颀岑参耳。李有风调而不甚丽,岑才甚丽而情不足,王差备美。
六朝之末,衰飒甚矣。然其偶俪颇切,音响稍谐,一变而雄,遂为唐始,再加整栗,便成沈宋。人知沈宋律家正宗,不知其权舆于三谢,橐钥于陈隋也。诗至大历,高岑王李之徒,号为已盛,然才情所发,偶与境会,了不自知其堕者。如“到来函谷悉中月,归去蟠溪梦里山”,“鸿雁不堪愁里听,云山况是客中过”,“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非不佳致,隐隐逗漏钱刘出来。至“百年强半仕三已,五亩就荒天一涯”,便是长庆以後手段。吾故曰:“衰中有盛,盛中有衰,各含机藏隙。盛者得衰而变之,功在创始;衰者自盛而沿之,弊繇趋下。”又曰:“胜国之败材,乃兴邦之;熙朝之佚事,即衰世之危端。此虽人力,自是天地间阴阳剥复之妙。”
何仲默取沈云卿“独不见”,严沧浪取崔司勋《黄鹤楼》,为七言律厌卷。二诗固甚胜,百尺无枝,亭亭独上,在厥体中,要不得为第一也。沈末句是齐梁乐府语,崔起法是盛唐歌行语。如织官锦间一尺绣,锦则锦矣,如全幅何?老杜集中,吾甚爱“风急天高”一章,结亦微弱;“玉露凋伤”、“老去悲秋”,首尾匀称,而斤两不足;“昆明池水”,丽况切,惜多平调,金石之声的微乖耳。然竟当於四章求之。
李于鳞言唐人绝句当以“秦时明月汉时关”压卷,余始不信,以少伯集中有极工妙者。既而思之,若落意解,当别有所取。若以有意无意可解不可解间求之,不免此诗第一耳。
有一贵人时名者,尝谓予:“少陵伧语,不得胜摩诘。所喜摩诘也。”予答言:“恐足下不喜摩诘耳。喜摩诘又焉能失少陵也。少陵集中不啻数摩诘,能洗眼静坐三年读之乎?”其人意不怿去。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此是太白佳境。然二十八字中,有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峡渝州,使後人为之,不胜痕迹矣,益见此老炉锤之妙。
摩诘七言律,自《应制》《早朝》诸篇外,往往不拘常调。至“酌酒与君”一篇,四联皆用仄法,此是初盛唐所无,尤不可学。凡为摩诘体者,必以意兴发端,神情傅合,浑融疏秀,不见穿凿之迹,顿挫抑扬,自出宫商之表可耳。虽老杜以歌行入律,亦是变风,不宜多作,作则伤境。
孟襄阳“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林花扫更落,径草踏还生”,韦左司“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虽格调非正,而语意亦佳。于鳞乃深恶之,未敢从也。
太白《鹦鹉洲》一篇,效颦《黄鹤》,可厌。“吴宫”“晋代”二句,亦非作手。律无全盛者,惟得两结耳:“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借问欲栖珠树鹤,何年却向帝城飞”。
太白不成语者少,老杜不成语者多,如“无食无儿”、“举家闻”、“若”之类。凡看二公诗,不必病其累句,不必曲为之护,正使瑕瑜不掩,亦是大家。七言排律创自老杜,然亦不得佳。盖七字为句,束以声偶,气力已尽矣,又欲衍之使长,调高则难续而伤篇,调卑则易冗而伤句,合璧犹可,贯珠益艰。
杨用驳宋人“诗史”之说而讥少陵云:“诗刺淫乱,则曰‘鸣雁,旭日始旦’,不必曰‘慎莫近前丞相嗔’也;悯流民,则曰‘鸿雁于飞,哀鸣嗷嗷’,不必曰‘千家今有百家存’也;伤暴敛,则曰‘维南有箕,载翕其舌’,不必曰‘哀哀寡妇诛求尽’也;叙饥荒,则曰‘羊贲首,三星在’,不必曰‘但有牙齿存,所堪骨髓乾’也。”其言甚辩而,然不知向所称皆兴比耳。《诗》固有赋,以述情切事为快,不尽含蓄也。语荒而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劝乐而曰“宛其殆矣,它人入室”,讥失仪而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怨谗而曰“豺虎不受,投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