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饰而不诬,亦可谓之懿也。」只有在内容空乏或在毫无内容的情况下,文章才过分地强求雕饰,这就是「雕削取巧」,它和「
润色取美」是不同的。「自然会妙,譬卉木之耀英华」,是说如何形成「秀句」;「润色取美,譬缯帛之染朱绿」,是说如何形成「隐篇」。「朱绿染缯,深而繁鲜」,是说的「隐」;「英华曜树,浅而炜烨」,是说的「秀」。这就是「辞浅而义深」,「隐」与「秀」相反而实相成的道理。

      黄侃既没有看清「润色」和「雕削取巧」的区别,又没有看出「润色」和「隐」的关系,他所作的《补隐秀篇》说:「故知妙合自然,则隐秀之美易致;假于润色,则隐秀之实已乖。故今古篇章,充盈箧笥,求其隐秀,希若凤麟。」(《文心雕龙札记》)又说:「隐秀之篇,可以自然求,难以人力致。」(同上)这样把「隐篇」和「秀句」混为一谈,而完全否定了润色的作用。

〔四〕 「侈」,多也。《管子侈靡》:「善而末事起不侈。」注:「侈谓饶多也。」

      「隐篇」二句是据曹批梅六次本,其它各本都把这两句话错简成一句「秀句所以照文苑」,就使人难以索解。纪批:「此『
秀句』乃泛称佳篇,非本题之『秀』字。」这简直是望文生义,无法自圆其说。

      《斟诠》把「秀句」臆改为「隐秀」,仍然是「夔之一足」,不能自圆其说。

      「文苑」、「翰林」就是文坛。这三句话的意思是说:文坛上所以有这许多「隐篇」、「秀句」光彩照人,是「自然会妙」和「润色取美」的结果。

      第五段说明隐与晦涩、秀与雕琢的区别,以及「自然会妙」与「润色取美」的关系。

赞曰:深文隐蔚〔一〕,余味曲包〔二〕。辞生互体,有似变爻〔三〕。言之秀矣,万虑一交〔四〕。动心惊耳〔五〕,逸响笙匏〔六〕。

〔一〕 「蔚」,指文采而言。此句谓深刻的文辞含蓄而多彩。

      《斟诠》与王更生《文心雕龙范注驳正》臆改此句为「
文隐深蔚」,与下句「余味曲包」失去对偶,不足信。

〔二〕 「曲」,指曲折、隐僻。黄侃《补隐秀篇》:「夫文以致曲为贵,故一义可以包余。」

      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文之难,而诗之难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诗贯六义,则讽谕、抑扬、渟蓄、温雅,皆在其间矣。……王右丞、韦苏州澄澹精致,格在其中,岂妨于遒举哉!贾浪仙诚有警句,视其全篇,意思殊馁,大抵附于蹇涩,方可致才,亦为体之不备也,矧其下者哉!噫!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所谓「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所谓味在「咸酸之外」,就是「深文隐蔚,余味曲包」。

      姜夔《白石道人诗说》:「语贵含蓄。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山谷尤谨于此,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

      《文学赏鉴论丛论文学的隐与秀》:「《二十四诗品》论《含蓄》一则:『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如渌满酒,花时返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浅深聚散,万取一收。』就是象征『深文隐蔚,余味曲包』的妙境。『是有真宰,与之沉浮』,含蓄的主宰仍然在作者内蓄的思想感情,浮者自浮,沉者自沉。……

      「隐美就要含蓄不尽,秀美则是不恤说尽的;前者说尽了就是『续凫』,后者偏不说尽就是『截鹤』。韶秀的作品,我们虽不相信是『神助』,却需要真地由作者『触着』,写出来便能『状溢目前』。……含蓄的作品,要作者通过生活的感受,在思想感情上真地有所蓄积,虔诚地写出。有时并不是故意要掉笔花,却自然而然地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般,『情在词外』,特别耐人咀嚼。若只是假意地半推半就,含糊其词,就难免要模糊晦涩,令人如在雾里看花了。……

      这种文学艺术的风格,好像光莹温润的美玉,它映射出光莹的特质,便是秀美;包韫着温润的特质,便是隐美。极诣的作品,会炫惑了我们的眼睛,摘不出哪一句是秀,也辨析不出它是在怎样地孕度着隐。……严沧浪所说的:『盛唐诸人,惟在兴趣;……言有尽而意无穷。』说的便是天人合,隐秀参的境界;只可惜把话说得有些虚玄,未免也『不可凑泊』了。」

      钱锺书《谈艺录》:「沧浪不云乎?言有尽而意无穷,其意若曰:短诗未必好,而好诗必短。意境悠然而长,则篇幅相形见短矣。古人论文,有曰『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有曰『读之惟恐易尽』。……篇终语了,令人惘惘依依。少陵排律所谓『篇终接混茫』者是也」;又「意境有余则篇幅见短」。「按此意在吾国首发于《
文心雕龙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