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又谓稚黄填词名解,能发人所未发。顾此书多拾升庵、元瑞余唾,牵强殊甚,雨村误矣。惟以黄九不及秦七,痛辟其俚鄙诸作,则诚非随声附和者比。
雨村谓张辑东泽绮语债,皆取词中字题以新名。如桂枝香名疏帘淡月,齐天乐名如此江山,长相思名山渐青,忆秦娥名碧云深,点绛唇名南浦月,又名沙头雨,谒金门名花自落,又名垂杨碧,忆王孙名阑干万里心,好事近名钓船笛,虽于题下自注寓某调,已属掩耳盗铃。乃后世作谱,好一一改旧易新,极无意味,见之令人呕恶。此与余前卷所论甚合。夫名之新旧,无关于词之美丑,好奇之极,必坠荒唐,无怪买陂塘之讹为迈陂塘,大江东去之讹为大江乘也。盖无白石制腔之手,正不必易念奴娇为湘月耳。

山谷罪过

词之原出古乐府,乐府多杂俗谚,如豨妃沦浡之类,填词者效之而每放愈下,稍近鄙亵。又以其道之通于曲也,因而则个、甚么、呆坐、快活等字,无不阑入,而词品坏矣。推波助澜,山谷无乃罪过,此白石所以以雅字为宗旨。

姚燮词

姚梅伯燮曰:“词,小道也,然韵不骚雅则俚,旨不微婉则直。过炼者气伤于辞,过疏者神浮于意,而叫嚣积习,淫曼为工者,尤弗取。”此非探词中骊珠者不能道,宜其自度之工也。短调如落花时云:“疏灯隐隐柳丝摇。楼近人遥。春愁著意知深浅,恐难掩、两眉梢。 东风江上茫茫路,吹雨添潮。便伊流得残红去,莫流向、谢娘桥。”愁倚阑令云:“垂茜袖,侧金钗。立苍苔。昨夜阴阴微弄雨,海棠开。 羁人无限春怀。歌声隔,杨柳池台。帘幕疏疏风侧侧,燕飞来。”南乡子云:“江日动流莺。江上朱楼照水明。楼上女儿年十五,盈盈。衫与杨枝一样青。 无那此时情。棹个兰舟款款行。帘影忽沈人忽下,轻轻。才响钩声响钏声。”一落索云:“独立乱红深处。背风无语。怪伊胡蝶绕人飞,却不向、花边去。重上画楼日暮。江烟催雨。帆来帆去总依稀,恼多种、垂杨树。”更漏子云:“水沈沈,天悄悄。雁带远秋飞到。烟淡碧,月昏黄。夜深微有霜。 罗袖举。银筝语。消得相思何许。疏柳外,一层楼。昨宵楼上头。”清平乐云:“阑干空处。扑入东风絮。两两鹧鸪啼不住。却又无烟无雨。 春愁乱似杨丝。春腰瘦似杨枝。夕燕未知归否,卷帘待了多时。”忆少年云:“疏疏帘子,层层花气,低低弦语。香风一丝动,系愁心不住。 莫慢苦吟金缕调,黯灯屏,湘云吹雨。春阴软无力,荡蝶魂来去。”长调如金菊对芙蓉云:“轻暖轻寒,疑晴疑雨,坐人水阁当中。正金羊晕蜡,玉马摇虹。是春花影,春鬟影,乱酒边,香脃云松。沉沉夜色,深深笑语,密密帘栊。 却喜带醉生慵。尽眉疏痕翠,靥浅涡红。更冰弦细擘,茜袖低笼。是春欢曲,春愁曲,奈凄凉座有吴侬。梦回人远,门开天晓,日上烟空。”梅伯,句东人,词名疏影楼。梅伯好撰句,如汗充,汗牛充栋也。如凤么,么凤也。如狂牧,狂杜牧也。如天泛卵,卵色天也。如凸黄凹翠,如睇苦颦酸,如醺初梦杪,如眉楚鬟凄,如颤红晕绿,如种龙蠡虎,文种、范蠡也。皆戛戛自造。又好用古文奇字,如種作穜,剔作鬄,韵作均,珍作□(宀+珍),评作□(言+兮),孤负作姑负,怡晴作怡夝,满纸斑驳,指不胜屈,足见其好奇之癖。至如沁园春咏呵云:“相思字惯,嘘将几润,划与郎看。”又云:“郁恨含吁,挠肩引笑,约略微声隔幔传。”咏嚏云:“眼角跳轻,耳输热重,一例鸳鞋卜未妨。郎归后,问孤衾那夕,曾否思量。”咏睛云:“照水能清,依人惯倩,小凤翩翩总逊伊。”则巧而能雅,庶足继响龙洲,非直弄狡狯于字句间也。而咏嚏数语,运用毛诗人道我意,比辛、陆之掉书袋者,尤见擅场。始知浅斟低唱,亦资经术。按丹铅总录云:有以骚人墨客而合之曰骚墨,以汗牛充栋而合之曰汗充,皆文理不通,足以发后世一笑,则汗充二字非梅伯创用矣。
柳如是幼与钱生青雨狎,称莫逆交,其诗若书,皆生所教。梅伯咏如是镜云:“问钟情何似春雨”,指此也。镜背铭二十字云:“照日菱花出,临池满月生。官看巾帽整,妾映点妆成。”整作□(整的反文换为力),帽作□(竖心+冒)。

蔡崔记

明代词学,譬诸空谷足音,而海滨朴习,更无有肄业及之者。芑川居宁德,撰鹤场漫志,采先辈遗著数十家,而长短句无闻焉。近人则惟蔡笏山明绅明经、崔松门挺新秀才,颇有涉笔。而秀才词尤清折。醉花阴云:“绣陌和风收宿雨。簇簇霞千缕。时节正花朝,嫩绿嫣红,都藉春为主。 一尊醽醁斟芳圃。看日高葩吐。扑鼻清香,十二阑干,蚨蝶争飞舞。”秀才为秋谷世召刺史裔孙,刺史与先方伯在杭先生称诗友,秀才一见余,谆谆以古谊相砥砺。余归,复以诗文宠余行,其言俱极郑重也。余酬以绝句云:“俯仰乾坤共叹嗟。崔郎家世自清华。楼头好月依然在,知有文章继霍霞。”霍霞刺史别字,刺史有问月楼稿。

洪亮吉词

洪稚存亮吉与黄仲则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