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品 [明] 杨慎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词品拾遗
  词品补

  刻词品序
  声音之道,愚未之有考也。近得升庵翁所著词品,三月读未尝释手。微求其端。大较词人之体,多属揣摩不置,思致神遇。然率于人情之所必不免者以敷言,又必有妙才巧思以将之,然 后足以尽属辞之蕴。故夫词成而读之,使人恍若身遇其事,怵然兴感者,神品也。意思流通无所乖逆者,妙品也。能品不与焉。宛丽成章,非辞也。是故山林之词清以激,感遇之词凄以哀,闺阁之词悦以解,登 览之词悲以壮,讽谕之词宛以切。之数者,人之情也。属辞者,皆当有以体之。夫然后足以得人之性情,而起人之咏叹。不然则补织牵合,以求伦其辞,成其数,风斯乎下矣。然何以知之。诗之有风,犹今之有词也。语曰,动物谓之风。由是以知不动物非风也,不感人非词也。翁为当代词宗,平日游艺之作,若长短句,若填词选格,若词林万选,若百 琲明珠,与今词品,可谓妙绝古今矣。愚虽未能悉读诸集,山林之词,大率清以激也,不然则舒以适也。闺阁之词,大率悦以解也,不然则和以节也。他可类见矣。然犹未承面命。姑记于此,以俟取正于他日。
  嘉靖甲寅仲秋朔日,成都后学周逊序。
  词品序
  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若唐人之七言律,即填词之瑞鹧鸪也。七言律之仄韵,即填词之玉楼春也。若韦应物之三台曲、调笑令,刘禹锡之竹枝词、浪淘沙,新声迭出。孟蜀之花间,南唐之兰畹,则其体大备矣。岂非共源同工乎。然诗圣如杜子美,而填词若太白之忆秦娥、菩萨 蛮者,集中绝无。宋人如秦少游、辛稼轩,词极工矣,而诗殊不强人意。疑若独爇然者,岂非异曲分派之说乎。昔宋人选填词曰草堂诗馀。其曰草堂者,太白诗名草堂集,见郑樵书目。太白本蜀人,而草堂在蜀,怀故国之意也。曰诗馀 者,忆秦娥、菩萨蛮二首为诗之馀,而百代词曲之祖也。今士林多传其书,而昧其名。故于余所著词品首著之云。嘉靖辛亥仲春,花朝洞天真逸杨慎序。
  卷 一
  陶弘景寒夜怨
  陶弘景寒夜怨云:“夜云生。夜鸿惊。凄切嘹唳伤夜情。”后世填词,梅花引格韵似之,后换头微异。
  陆琼饮酒乐
  陈陆琼饮酒乐云:“蒲桃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夜饮舞迟销烛,朝醒弦促催人。春风秋月长好,欢醉日月言新。”唐人之破阵乐,何满子皆祖之。
  梁武帝江南弄
  梁武帝江南弄云:“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耀彩垂轻阴。连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临岁腴。中人望,独踟蹰。”此词绝妙。填词起于唐人,而六朝已滥觞矣。其馀若美人联锦、江南稚女诸篇皆是。乐府具载,不尽录也。
  徐勉迎客送客曲
  古者宴客有迎客送客曲,亦犹祭祀有迎神送神也。梁徐勉迎客曲云:“丝管列,舞曲陈。含声未奏待嘉宾。罗丝管,陈舞席。敛袖嘿唇迎上客。”送客曲云:“袖缤纷,声委咽。馀曲未终高驾别。爵无算,景已流。空纡长袖客不留。”徐勉在梁为贤臣。其为吏部日,宴客。酒酣,有求詹事者。勉曰:“今宵且可谈风月。”其严正而又蕴藉如此。江左风流宰相,岂独谢安、王 俭邪。
  僧法云三洲歌
  梁僧法云三洲歌云:“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傍流。啼将别共来,长相思。”又云:“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傍流。欢将乐共来,长相思。”江左词人多风致,而僧亦如此,不独惠休之碧云也。
  隋炀帝词
  隋炀帝夜饮朝眠曲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御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其二云:“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林中乌,除却司晨鸟。”二词风致婉丽。其馀如春江花月夜、江都乐、纪辽东,并载乐府。其金钗两股垂、龙舟五更转,名存而辞亡。铁围山丛谈云:“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乃炀帝辞,而全篇不传。又传奇有炀帝望江南数首,不类六朝人语,传疑可也。
  王褒高句丽曲
  王褒高句丽曲云:“萧萧易水生波。燕赵佳人自多。倾杯覆碗漼漼,垂手奋袖娑娑。不惜黄金散尽,惟畏白日蹉跎”。与陈陆琼饮酒乐同调。盖疆场限隔,而声调元通也。王褒,宇文周时人,字子深,非汉王褒也。是时亦有苏子卿,有梅花落一首。方回遂以为汉之苏武,何不考之过乎。
  穆护砂
  乐府有穆护砂,隋朝曲也。与水调、河传同时,皆隋开汴河时,词人所制劳歌也。其声犯角。其后至今讹砂为煞云。予尝有诗云:“桃根桃叶最夭斜。水调河传穆护砂。无限江南新乐府,陈朝独赏 后庭花。”
  回纥
  回纥,商调曲也。其辞云:“阴山瀚海信难通。幽闺少妇罢裁缝。缅想边庭征战苦,谁能对镜冶愁容。久戍人将老,须臾变作白头翁。”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