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奉帚平明金殿开,强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一伶唱适绝句云:「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之涣曰:「佳妓所唱,如非我诗,终身不敢与子争衡。不然,子等列拜床下。」须臾,妓唱:「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舂风不度玉门关。」之涣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岂妄哉!」以此知李唐伶伎取当时名士诗句入歌曲,盖常俗也。蜀王衍召嘉王宗寿饮宣华苑,命宫人李玉箫歌衍所撰宫词云:「辉辉赫赫浮五云,宣华池上月华春。月华如水映宫殿,有酒不醉真痴人。」五代犹有此风,今亡矣。近世有取陶渊明《归去来》、李太白《把酒问月》、李长吉《将进酒》、大苏公赤壁前后赋协入声律,此暗合其美耳。

元微之分诗与乐府作两科
元微之序《乐府古题》云:「操、引、谣、讴、歌、曲、词、调八名,起于郊祭、军宾、吉凶、苦乐之际。在音声者,因声以度词,审调以节唱,句度短长之数,声韵平上之差,莫不由之准度。而又别其在琴瑟者为操、引,采民甿者为讴、谣,备曲度者总谓之歌、曲、词、调。斯皆由乐以定词,非选词以配乐也。诗、行、咏、吟、题、怨、叹、章、篇九名,皆属事而作,虽题号不同,而悉谓之为诗可也。后之审乐者,往往采取其词度为歌曲,盖选词以配乐,非由乐以定词也。」微之分诗与乐府作两科,固不知事始,又不知后世俗变。凡十七名皆诗也,诗即可歌,可被之筦弦也。元以八名者近乐府,故谓由乐以定词;九名者本诸诗,故谓选词以配乐。今乐府古题具在,当时或由乐定词,或选词配乐,初无常法。习俗之变,安能齐一。

古人善歌得名不择男女
古人善歌得名,不择男女。战国时,男有秦青、薛谈、王豹、绵驹、瓠梁,女有韩娥。汉高祖《大风歌》,教沛中儿歌之。武帝用事甘泉、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歌。汉以来,男有虞公、李延年、朱顾仙、朱子尚、吴安泰、韩法秀,女有丽娟、莫愁、孙琐、陈左、宋容华、王金珠。唐时男有陈不谦、谦子意奴、高玲珑、长孙元忠、侯贵昌、韦青、李龟年、米嘉荣、李衮、何戡、田顺郎、何满、郝三宝、黎可及、柳恭。女有穆氏、方等、念奴、张红红、张好好、金谷里叶、永新娘、御史娘、柳青娘、谢阿蛮、胡二(女市)、宠妲、盛小丛、樊素、唐有态、李山奴、任智方四女、洞云。今人独重女音,不复问能否。而士大夫所作歌词,亦尚婉媚,古意尽矣。政和间,李方叔在阳翟,有携善讴老翁过之者。方叔戏作《品令》云:「歌唱须是玉人,檀口皓齿冰肤。意传心事,语娇声颤,字如贯珠。老翁虽是解歌,无奈雪鬓霜须。大家且道,是伊模样,怎如念奴?」方叔固是沈于习俗,而语娇声颤,那得字如贯珠?不思甚矣。

论雅郑所分
或问雅郑所分。曰:中正则雅,多哇则郑;至论也。何谓中正?凡阴阳之气,有中有正,故音乐有正声,有中声。二十四气,岁一周天,而统以十二律。中正之声,正声得正气,中声得中气,则可用。中正用,则平气应。故曰:中正以平之。若乃得正气而用中律,得中气而用正律,律有短长,气有盛衰,太过不及之弊起矣。自扬子云之后,惟魏汉津晓此。东坡曰:「乐之所以不能致气召和如古者,不得中声故也。乐不得中声者,气不当律也。」东坡知有中声,盖见孔子及伶州鸩之言,恨未知正声耳。近梓潼雍嗣侯者,作正笙诀琴数,还相为宫,解律吕逆顺相生图。大概谓知音在识律,审律在习数。故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诸谱以律通不过者,率皆淫哇之声。嗣侯自言得律吕真数,着说甚详,而不及中正。

歌曲拍节乃自然之度数
或曰:古人因事作歌,输写一时之意,意尽则止,故歌无定句;因其喜怒哀乐,声则不同,故句无定声。今音节皆有辖束,而一字一拍,不敢辄增损,何与古相戾欤?予曰:皆是也。今人固不及古,而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古今所尚,各因其所重。昔尧民亦击壤歌,先儒为搏拊之说,亦曰所以节乐。乐之有拍,非唐虞创始,实自然之度数也。故明皇使黄幡绰写拍板谱,幡绰画一耳于纸以进,曰:「拍从耳出。」牛僧孺亦谓拍为乐句。嘉佑间,汴都三岁小儿在母怀饮乳,听曲皆捻手指作拍,应之不差。虽然,古今所尚,治体风俗,各因其所重,不独歌乐也。古人岂无度数?今人岂无性情?用之各有轻重,但今不及古耳。今所行曲拍,使古人复生,恐未能易。

卷二

唐末五代乐章可喜
唐末五代,文章之陋极矣,独乐章可喜,虽乏高韵,而一种奇巧,各自立格,不相沿袭。在士大夫犹有可言,若昭宗「野烟生碧树,陌上行人去」,岂非作者?诸国僭主中,李重光、王衍、孟昶、霸主钱俶,习于富贵,以歌酒自娱。而庄宗同父兴代北,生长戎马间,百战之余,亦造语有思致。国初平一宇内,法度礼乐,寝复全盛。而士大夫乐章顿衰于前日,此尤可怪。

唐昭宗词
唐昭宗以李茂贞之故,欲幸太原,至渭北,韩建迎奉归华州。上郁郁不乐,时登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