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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白雨斋词话-清-陈廷焯-第24页

兴,未尽于诗而尽于词。”又曰:“吾所知者比已耳,兴则未逮。河中之水,吾讵能识所谓哉。”即其词以证其言,亦殊非欺人语。
○庄中白叙复堂词
庄中白叙复堂词云:“仲修年近三十,大江以南,兵甲未息,仲修不一见其所长,而家国身世之感,未能或释。触物有怀,盖风之旨也。世之狂呼叫嚣者,且不知仲修之诗,乌能知仲修之词哉。礼义不愆,何恤乎人言。吾窃愿君为之而蕲至于兴也。”盖有合风人之旨,已是难能可贵。至蕲至于兴,则与风人化矣。自唐迄今,不多觏也。求之近人,其惟庄中白乎。
○庄中白词罕见其匹
吾乡庄或[一名忠或],字希祖,号中白,吾父之从母弟也。著有蒿庵词,穷源竟委,根柢深,而世人知之者少。余观其词,匪独一代之冠,实能超越三唐、两宋,与风骚汉乐府相表里。自词人以来,罕见其匹。而究其得力处,则发源于国风小雅,胎息于淮海、大晟,而寝馈于碧山也。
○复古之功兴于茗柯成于蒿庵
千古词宗,温、韦发其源,周、秦竟其绪,白石、碧山各出机杼,以开来学。嗣是六百余年,鲜有知者。得茗柯一发其旨,而斯诣不灭。特其识解虽超,尚未能尽穷底蕴。然则复古之功,兴于茗柯。必也,成于蒿庵乎。
○记中白之言
中白病殁时,年甫半百。生平与余觌面不过数次,晤时必谈论竟夕。余出旧作与观,语余曰:“子于此道,可以穷极高妙,然仓卒不能臻斯境也。”又曰:“子知清真、白石矣,未知碧山也。悟得碧山,而后可以穷极高妙。”[此言在中白病殁之前一年。]余初不知其言之恳至也。十余年来,潜心于碧山,较曩时所作,境地迥别,识力亦开。乃悟先生之言,嘉惠不浅。思以近作就正于先生,而九原已不可作,特记其言如此。
○中白论词
中白先生叙复堂词有云:“夫义可相附,义即不深。喻可专指,喻即不广。托志帷房,卷怀君国,温、韦以下,有迹可寻。然而自宋及今,几九百载,少游、美成而外,合者鲜矣。又或用意太深,词为义掩,虽多比、兴之旨,未发缥渺之音。近世作者,竹撷其华,而未芟其芜。茗柯氵斥其原,而未竟其委。”又曰:“自古词章,皆关比、兴,斯义不明,体制遂舛。狂呼叫嚣,以为慷慨。矫其弊者,流为平庸。风时之义,亦云渺矣。”先生此论,实具冠古之识,并非大言欺人。
○李子薪论庄词
李子薪[慎传]尝语余云:“庄希祖词,穷极高深,竟难于位置。即置之清真、白石间,尚非其驻足处。此真知蒿庵甘苦。彼囿于流俗之见者,必以其言为不伦矣。
○蒿庵蝶恋花四章
蒿庵蝶恋花四章,所谓托志帷房,卷怀身世者。首章云:“城上斜阳依绿树。门外斑骓,过了偏相顾。玉勒珠鞭何处住。回头不觉天将暮。”回头七字,感慨无限。下云:“风里余花都散去。不省分开,何日能重遇。凝睇窥君君莫误,几多心事从君诉。”声情酸楚,却又哀而不伤。次章云:“百丈游丝牵别院。行到门前,忽见韦郎面。欲待回身钗乍颤。近前却喜无人见。”心事曲折传出。下云:“握手匆匆难久恋。还怕人知,但弄团团扇。强得分开心暗战。归时莫把朱颜变。”韬光匿采,忧谗畏讥,可为三叹。三章云:“绿树阴阴晴昼午。过了残春,红萼谁为主。宛转花幡勤拥护。帘前错唤金鹦鹉。”词殊怨慕。次章盖言所谋有可成之机,此则伤所遇之座不合也。故下云:“回首行云迷洞户。不道今朝,还比前朝苦。”悲怨已极。结云:“百草千花羞看取。相思只有侬和汝。”怨慕之深,却又深信而不疑。想其中或有谗人间之,故无怨当局之语。然非深于风骚者,不能如此忠厚。四章云:“残梦初回新睡足。忽被东风,吹上横江曲。寄语归期休暗卜。归来梦亦难重续。”决然舍去,中有怨情,故才欲说便咽住。下云:“隐约遥峰窗外绿。不许临行,私语频相属。过眼芳华真太促。从今望断横波目。”天长地久之恨,海枯石烂之情,不难得其缠绵沉着,而难其温厚和平。
○蒿庵买陂塘
蒿庵买陂塘云:“问西风、数行新雁,故人今向何许。衔来音信从谁至,宛转似将人语。休轻顾。便拆得封时,都是伤心句。此情最苦。凉月三更,盈盈血泪,化作杜鹃去。空阶外,往日佳期已误。凄凉说与迟暮。清商一曲原萧爽,消受几多霜露。情莫诉。休再望,南天渺渺衡阳浦。锦笺附与。回首绛云飞,伤心只在,一点相思处。”骚情雅意,词品超绝。其年、竹,才气虽高,此境却未梦见。结句相字,不协于律,然于本原殊无伤也。
○蒿庵八六子
蒿庵八六子云:“罨重城。凄凄风雨,都来伴我孤征。渐湿雾、凄迷不断,薄寒料峭还生。秋心暗惊。沉沉不放新晴。倚槛慵开鸾镜,临流罢抚银筝。漫忘却他乡,茱萸节近,黄花放后,白衣人远,但见折水沙凫野渡,寥天云雁烟汀。黯销凝。匆匆又听橹声。”此则变化于少游、美成、碧山,而更高出数倍者。[此词与碧山一篇,格近似而用意各别,与板袭者不同。]
○蒿庵相见欢
蒿庵相见欢云:“春愁直上遥山。绣帘间。赢得蛾眉宫样,月儿弯。云和雨、烟和雾,一般般。可恨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