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外枯中膏者是也,盖华丽茂实已在其中矣。
孟郊诗云:「天色寒青苍,朔风吼枯桑。厚冰无断文,短日有冷光。」此语古而老。
老杜诗:「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此言贫不露筋骨。如杜荀鹤「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青柴带叶烧」,盖不忌当头,直言穷愁之迹,所以鄙陋也。切忌当头,要影落出。案:末句有误。
「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盆搅夜眠。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聘」字下得好,「衔蝉」、「穿柳」四字尤好。又「狸奴」二字出释书。
「春阴妨柳絮,月黑见梨花。」「登临独无语,风柳自摇春。」郑谷诗。此二联无人拈出。评:「月黑见梨花」,此语少含蓄,不如义山「自明无月夜」之为佳也。
「椎床破面枨触人,作无义语怒四邻。尊中欢伯见尔笑,我本和气如三春。」前两句本粗恶语,能锻炼成诗,真造化手,所谓点铁成金矣。
「吹折江湖万里心。」「折」字双使。
鲁直〈饮酒〉九首,「公择醉面桃花红,焚香默坐日生东」一绝,其体效〈饮中八仙歌〉。
东坡诗:「已有小舟来卖饼。」曾公卷:「已有小舟来卖鱼。」学者当试商略,看优劣如何。
「量大嫌酣酒,才高笑小诗。」「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双声字对。
「绿琼洲渚青瑶嶂,付与诗翁敢琢磨。」善用材料。
「风来震泽帆初饱,雨入松江水渐肥。」又卢襄诗:「眼馋正得看山饱,梅瘦聊须着雨肥。」善用「饱」、「肥」二字。评:上联不害为佳诗,下二语直村学中捉对耳。盖先下「馋」、「瘦」字便似有意求奇,不似上联自然合拍也。
陈子高诗云:「江头柳树一百尺,二月三月花满天。袅雨拖风莫无赖,为我系着使君船。」乃转俗为雅,似〈竹枝词〉。
「大书文字堤防老,剩买溪山准备闲。」「堤防」、「准备」四字太浅近。
荆公诗云:「黄昏风雨打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擸得一枝还好在,可怜公子惜花心。」东坡云:「秋花不似春花落,寄语诗人仔细看。」荆公云:「东坡不曾读《离骚》,《离骚》有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案:此事《西清诗话》作欧阳修语,《高斋诗话》则与此所记同,胡仔《渔隐丛话》辨其皆出依托。
隐岩〈古松〉云:「劲节端为百木长,治朝无复五株封。」又〈和上元〉云:「化国风光原有象,春台人物不知寒。」立意下语好。
「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细数落花」、「缓寻芳草」,其语轻清。「因坐久」、「得归迟」,则其语典重。以轻清配典重,所以不堕唐末人句法中。盖唐末人诗轻佻耳。
看诗且以数家为率,以杜为正经,余为兼经也。如小杜、韦苏州、王维、太白、退之、子厚、坡、谷「四学士」之类也。如贯穿出入诸家之诗,与诸体俱化,便自成一家,而诸体俱备。若只守一家,则无变态,虽千百首,皆只一体耳。
石曼卿诗云:「水活冰无日,枝柔树有春。」语活而巧。
梅圣俞诗云:「远钟撞白云。」无合有合。
「寒树邀栖鸟,晴天卷片云。」「邀」、「卷」二字奇妙。案:杜诗作「落日邀双鸟,晴天卷片云」。吴若本「卷」一作「养」。
李光远〈观潮〉诗云:「默运乾坤不暂停,东西云海焠阳精。连山高浪俄兼涌,赴壑奔流为逆行。」「默运乾坤」四字重浊不成诗,语虽有出处,亦不当用,须点化成诗家材料方可入用。如诗家论翰墨气骨头重,乃此类也。如杜牧之作〈李长吉诗序〉云:「绝去笔墨畦畛,斯得之矣。」又如「焠」字亦非诗中字;第二联对句太粗生,少锻炼。
「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没」若作「波」字,则失一篇之意。如鸥之出没万里,浩荡而去,其气可知。又「没」字当是一篇暗关锁也,盖此诗只论浮沉耳。今人诗不及古人处,惟是做不成。案:此语出苏轼《志林》,盖论宋敏求之轻改杜诗。此引之而没其名氏。
「野性终期老一村,全胜白发傍朱门。」使「傍朱门」则不类,若改「白发」为「微禄」,则稍近之矣。评:若改「白发」,则上句「老」字亦当改矣。
「耻为家贫卖宝刀」又云「不为家贫卖宝刀」,「耻」字不如「不」字。
「矫首朱门雪满衣,南来生理漫心期。青衫愧我初无术,白发逢人只自悲。」悲苦太过,露风骨。
「北岭山矾取次开,清风正用此时来。平生习气谁料理,爱着幽香未拟回。」山谷诗。学者云:「自公退食入僧定,心与篆香俱寒灰。小儿了不解人意,正用此时持事来。」韩子苍云:「全用此一句,有甚意思。不欲其此时持事来,用得此语甚妙。」「故人相见眼偏明」,子苍云:「当有律度,岂容如此道。」
欧公云:「古诗时为一对,则体格峭健。」
七言律诗极难做,盖易得俗,是以山谷别为一体。
七言律一篇中必有剩语,一句中必有剩字。如:「草草杯柈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如此句无剩字。
东坡〈玉盘盂〉一联,极似乐天。又〈次韵李端叔谢送牛戬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