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造语,所谓因事以陈辞。如《北征》一篇,直纪行役耳,忽云‘或红如丹砂,或黑如点漆,(“点”元本、徐钞本、明钞本作“黟”。)雨露之所濡,(“濡”原作“儒”,今据元本、徐钞本、明钞本校改。)甘苦齐结实’,此类是也。文章只如人作家书乃是。”
《后山诗话》云:“裕陵常谓子美诗‘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谓甫之诗,皆不迨此。”
《冷斋夜话》云:“诗句有含蓄者,如老杜‘勋业频看镜,行藏独倚楼’,郑云叟曰:‘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上”原作“生”,今据元本、徐钞本、明钞本校改。)是也。有意含蓄者,如《宫词》曰:‘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又《嘲人诗》曰:‘怪来妆阁闭,朝下不相迎,总向春园里,花间语笑声。’是也。有句意俱含蓄者,如《九日》诗曰:‘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子细看。’《宫怨》诗曰:‘玉容不及寒鸦色,犹带朝阳日影来。’是也。”
山谷云:“余读《周书月令》云:‘反舌有声,佞人在侧。’乃解《百舌诗》‘过时如发目,君侧有谗人’之句。”
东坡云:“‘自平宫中吕太一’,世莫晓其义,而妄者以谓唐时有自平宫。偶读《玄宗实录》,有中官吕太一叛于广南,(“官”原作“宫”,今据元本、徐钞本、明钞本校改。)杜诗盖言自平宫中吕太一,故下文有收珠海南之句,见书不广,而以意轻改文字,鲜不为人笑。《后出塞诗》:‘我本良家子,出师亦多门。将骄益愁思,身贵不足论。跃马二十年,(“二”元本、徐钞本作“三”。)恐辜明主恩。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中夜间道归,故里但空村。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详味此诗,盖禄山反时,其将校有脱身归国,而禄山虏执其妻子者,不知其姓名,可恨也。余在岐下见秦州进一马鬃,如牛项,垂胡侧立,颠倒毛生肉端,番人云:‘此肉鬃马也。’乃知《邓公骢马行》‘肉骏碨礧连钱动’,当作肉鬃。《咏怀诗》:‘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子美自比稷、契,人未必许也,然其又有诗云:‘舜举十六相,身尊道更高,秦时用商鞅,法令如牛毛。’自是稷、契辈人口中语也。又云:‘知名未必称,局促商山芝。’又云:‘王侯与蝼蚁,同尽随丘墟,愿闻第一义,回向心地初。’乃知子美诗,尚有事在也。”
唐子西《语录》云:“‘舜举十六相,身尊道更高,秦时用商鞅,法令如牛毛。’其于治道深矣。”
《西清诗话》云:“《同谷县七歌》,其四云:‘呜呼四歌兮歌四奏,竹林为我啼清昼。’近有一士人自同州来,笼一禽,大如雀,色正青,善鸣,问其名,曰:‘此竹林鸟也。’今本作林猿,非也。”
《冷斋夜话》云:“‘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旁母眠。’世不解‘稚子无人见’何等语。唐人《食笋诗》:‘稚子脱锦绷,骈头玉香滑。’则稚子为笋明矣。赞宁《杂志》曰:‘竹根有鼠,大如猫,其色类竹,名豚,亦云稚子。’余以问子苍,子苍曰:‘笋为稚子,老杜之意也,不用《食笋诗》亦可。’”
《漫叟诗话》云:“‘笋根稚子无人见’,当为野雉之雉,或以为童稚,非也。”
《桐江诗话》云:“《冷斋》以稚子便作笋,引唐人诗为证,何谬之甚也。此诗盖为笋之脱箨,如小儿之解绷,便以稚子为笋则非也。少陵诗本‘笋根稚子无人见’,今误以雉为稚,盖笋生乃雉哺子之时,言雉子之小,在竹间人不能见故也。”
《吕氏童蒙训》云:“‘雕虫蒙记忆,烹鲤问沉绵’,不说作赋,而说雕虫,不说寄书,而说烹鲤,不说疾病,而云沉绵;‘颂椒添讽味,禁火卜欢娱’,不说岁节,但云颂椒,不说寒食,但云禁火:亦文章之妙也。”
《三山老人语录》云:“《登慈恩寺塔》诗,讥天宝时事也。山者,人君之象,‘秦山忽破碎’,则人君失道矣。贤不肖混殽而清浊不分,故曰‘泾渭不可求。’天下无纲纪,文章而上都亦然,故曰:‘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于是思古之圣君不可得,故曰:‘回首叫虞舜,苍梧云正愁。’是时明皇方耽于淫乐而不已,故曰:‘惜哉瑶池饮,日宴昆仑丘。’贤人君子,多去朝廷,故曰:‘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惟小人贪窃禄位者在朝,故曰:‘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苕溪渔隐曰:“‘家家养乌鬼’之句,余观诸公诗话,其说盖有四焉。《漫叟诗话》以猪为乌鬼,蔡宽夫《诗话》以乌野神为乌鬼,《冷斋夜话》以乌蛮鬼为乌鬼,沈存中《笔谈》、《缃素杂记》以鸬鹚为乌鬼,今具载其说焉。《漫叟诗话》云:‘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世以乌鬼为鸬鹚,言川人养此取鱼。予崇宁间往兴国军,太守杨鼎臣字汉杰,一日约饭乡味,作蒸猪头肉,因谓予曰:川人嗜此肉,家家养猪,杜诗所谓家家养乌鬼是也。每呼猪则作乌鬼声,故号猪为乌鬼。’蔡宽夫《诗话》云:‘或言老杜诗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乌鬼乃鸬鹚,谓养之以捕鱼。予少时至巴中,虽见有以鸬鹚捕鱼者,不闻以为乌鬼也,不知《夔州图经》何以得之。然元微之《江陵诗》云:病赛乌称鬼,巫占瓦代龟。注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