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兑斋《读唐诗鼓吹》云:“不经诗老遗山手,谁解披沙拣得金。”兑斋从遗山游,而其言如此,则《鼓吹》之选,信是遗山用意处耶?
元初中州文献,推诗专家,必以刘静修与卢疏斋挚为首。虞文靖为李仲渊源道作诗序,亦言:“五言之道,近世几绝,数十年来,人称涿郡卢公。”故仲渊自序,亦属意卢公也。然疏斋五古,虽近质雅,而不能深造古人。
李雪溥尝题息斋李ぅ墨竹云:“息斋画竹,虽云规模与可,盖其胸中自有悟处,故能振迅天真,落笔臻妙。简斋赋《墨梅》有云:‘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余於此公墨竹亦云。”右一段不独论画,可以参作诗之法也。
南山先生汪珍《湖阴曲》,是效颍滨作法而袭其面貌也。“一虎六龙”语殊拙。
元人多尚风调,宫词一体,推雁门为最。若柯敬仲之作,亦尔时雅正者矣。
《宫词》多纪元时故事,盖皆其亲承典礼恩泽,不比王仲初闲说内边事,所以当时推为得体也。
《宫词》内,如世祖建大内,命移沙漠莎草于丹墀,示子孙毋忘草地,及陈祖宗大札撒以为训,诸条皆关史事,可诵可传。至其後十首内,亦有说宫女事,盖亦沿宫词之体,偶及之耳。至其和人宫词,又当别论。
柯敬仲《马图》一首,写肥入妙,较东坡更深进一层。故非工画者,不能得意至此也。
柯敬仲诗本不深,而绵邈处,时有酝酿,殆从画家清境来,非可以书生章句求也。较之王元章,则有极浅处;较之倪元镇,则有极深处。想尔时入侍奎章,与虞伯生接近,笔札自当别有所得耳。元时书画家之诗,以此人为第一。
顾侠君所举陈雷佳句,如“烟村白屋留孤树,野水危桥蹋卧槎”,上句乃一半用杜,与下句相对,是何句法?徒形其支吾耳?顾岂未之知耶?
潘子素诗以才调胜,喜为今乐府,而绝句多佳,如《题宋高宗二刘妃图》,尤妙。
郑杲斋东《题徽庙马麟梅》一首,《题江贯道平远图》诸绝句,皆佳。元人自柯敬仲、王元章、倪元镇、黄子久、吴仲每用小诗自题其画,极多佳制。此外诸家题画绝句之佳者,指不胜屈。盖元人题画,长篇虽多,未免限於李长吉之词句,罕能变转。而绝句境地差小,则清思妙语,层见叠出,易於发露本领。如就元人题画小诗,选其尤者,汇钞一编,以继唐人之後,发扬风人六义之旨,庶有冀乎?
郑曲全采,杲斋弟也,其子思先合写为《联璧集》。曲全《题复古秋山对月图》七绝一首,二十八字内,乃用“[E164]”字二,“{朋朋}”字二,“{出出}”字二,“[E165]”字二,“森”字二,“[B18N]”字二,“[B360]”字二,“[B330]”字二,亦太好奇。
周履道与高季迪、徐幼文结社,其诗清迥有逸气,非一时徒事长吉调者可比。
许北郭恕,俊拔激昂处,较之王原吉才力差逊。
□丘道人张简,玉山以“陶、韦”称之,铁崖以“韦、柳”称之。铁崖最赏其《鬻石篇》,以为“飘飘有凌□之气”。然□丘之诗在七客寮、白□海间,不过才气稍缩减耳,非遂能为陶、韦、柳也。
元季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之,分守吴中,自号醉樵。求诸作已,设宴酬款,以诗工拙是坐。仲简之歌最协意,居首席,酬黄金十两;次高青丘,白金三斤;次张羽为仪,止一镒,盖诗有讽,略不满快也。张羽《静居集》述其事云尔。然□丘此歌,不过就醉樵词头打合主人耳,是应酬习气,无甚可取。
陆河南仁《骚》体诗,句调不尽叶於音节。
陆河南《夫子去鲁图》一篇,可谓用意烹炼,末句“周旋天下”,尤其用意炼笔处也。然“津则有舟”四句,尚是{封帛}衬。{封帛}衬固不碍,而人之材力厚薄见焉矣。如昌黎《龟山》、《猗兰》诸操,是何等魄力!
玉山诸客,一时多为铁崖和《花游之曲》,然独玉山一篇为佳。盖诸公和作
玉山诸客,一时多为铁和《花游之曲》,然独玉山一篇为佳。盖诸公和作与铁崖原唱,纵极妍丽,皆不免伧俗气耳。
●卷六(渔洋评杜调记)
曩辑渔洋《杜诗话》一卷,不尽评骘语也。而外间所传渔洋评本,又多杂以伪作。今就海盐张氏刻本摘记。《赠李白》:“此诗语意,原不甚楚楚。”
方纲窃按:此评固谬,不待辨说矣。然愚所见评杜本,则此条是王西樵之笔,张刻误为渔洋也。渔洋幼学诗於西樵,或有传录踵讹者,尚不止此。今姑就张刻记出。其西樵评本,直抹杜诗处极多,不能悉举正矣。学者勿惑焉。《陪李北海宴历下亭》:“此首颇近《选》。”
按此评亦非渔洋之笔。《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员外新亭》:“以上二首并暂如临邑诗,与公他诗不类,当是有意仿北海耳。”
按此亦西樵评。《冬日有怀李白》:“‘更寻嘉树传’二语,毕竟难通。”
按此亦西樵评也。愚所见渔洋评本,则独圈此联,信知伪本之不足信矣。○以此二句为难通,是乃真未通人之语。岂有渔洋作此评者乎?自此以下,皆依愚所旧钞次序,不依张刻。《送孔巢父归江东》:“结句有深意。”
按此西樵评。《饮中八仙歌》:“无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