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歌,夜雨新添太液波。水殿□廊三十六,不知何处月明多?”王龙标、杜樊川之流亚也。然昔人论此篇,却谓不及萨天锡之作。天锡云:“清夜宫车出建章,紫衣小队两三行。石阑干外银灯过,照见芙蓉中上霜。”此则才人之极笔矣。愚谓即此二诗,而元、明两代与唐人离合远近之故,已自判然,不待拈诸大篇而後知也。
萨天锡诗,宫词绝句第一,五律次之,七古、七律又次之,五古又次之。再加含蓄深厚,杜牧之不是过也。
顾秀野《元百家诗》,体裁洁净,胜于吴孟举《宋诗钞》远矣,犹嫌未尽审别雅俗耳。如关系史事,及可备考证者,自不应概以文词工拙相绳。若其言怀叙景之作,自当就各家各体,从其所长,而去其所短。一人有一人之菁华,岂必一例编载,陈陈相因哉?
宋子虚七言乐府诸篇,冯海粟所极赏者。藻力虽极横逸,然不无矫强处,非萨雁门天然清丽可比,似未可概以古锦囊中语目之。
宋子虚《李翰林墓》诗:“承恩金马诏,失意玉环词。”虽太白复生,亦当激赏。
子虚《春别》云:“杨柳昏黄晚西月,梨花明白夜东风。”可谓清新未经人道。
《西湖酒家壁画枯木》:“拗怒风雷龙虎气,盘摺造化乾坤力。”“造化乾坤”,复见句中,可乎?
宋子虚诗题中称唐玄宗为李三郎,此小说口角,乌可以入诗哉?元人文字,所以渐流於曲子也。
宋子虚《西湖》诗云:“恋者销金锅子暖,龙沙忘了两宫寒。”语虽直致,可当宋诗史。
宋子虚《呓集》咏古诸作,甚尘陋。《题龚翠岩中山出游图》七古亦劣。
张蜕《范宽山水》一首中,忽插九言一句,似未尽叶。元人如宋子虚之类,才气非不豪纵,然其音节,未必皆天然合拍者也。
张仲举不为孛罗帖木儿草诏,《自誓》一诗,足表千古矣。
蜕《小游仙》词八首,胜於曹尧宾。
蜕才调富有,兼以宕逸之气出之,阮亭先生称其有法度。阮亭所见,乃洪武三年锡山郎成钞本,凡四卷,称书法妍妙,逼真佛遗教经。此本秀野当未见也。
杨廉夫序《玩斋集》,论元一代之诗,有“郝、元初变,未拔於宋;范、杨再变,未几于唐”之语,此似以遗山入元诗。然第一时称述之词,从流溯源之论耳,未可以为据也。
当时之论,以虞、杨、范、揭齐名。或者又以子昂入之,称虞、杨、赵、范、揭。杨廉夫序贡师泰《玩斋集》,又称“延、泰定之际,虞、揭、马、宋,下顾大历与元,上逾六朝而薄《风》、《雅》”。金华戴叔能序陈学士基《夷白斋集》云:“我朝自天历以来,以文章擅名海内者,并称虞、揭、柳、黄。”铁崖又序郯九成曰:“虞诗为宗,赵、范、杨、马、陈、揭副之。”此言是矣,而不及袁伯长。由此观之,可见诸公齐名,元无一定之称。杨、范、揭与马、宋等耳,皆非虞之匹。赵子昂亦马伯庸伯仲。黄、柳虽皆著作手,而以诗论之,亦不敌虞。尔时论者,必援虞以重其名耳。
贡玩斋《黄河行》七古,中间及结处,忽然叠下《骚》句,又插以四言,似于音节太硬。昔阮亭尝以杂言长句,为英雄欺人,然亦看上下音节何如耳。
玩斋《题韩移居图》诗,清匀有节。元人七古,多浓铺金粉,似此者正不可多得。
玩斋《学圃吟》七古长篇中“水菘山芥菠{艹陵}”云云,一连排蔬果名目,至十句之多,亦前人所未有也。
玩斋力清劲而韵深秀,又非横逞才气者可比。
玩斋《题苏子瞻像》诗甚奇。其《题渊明小像》云:“呼童检点门前柳,莫放飞花过石头。”则细意之作也。一作袁敬所诗,恐误。盖敬所尝书此诗耳。
玩斋《西湖竹枝》亦工。
张蜕:贡玩斋皆元末大家。玩斋元亡隐吴淞江上,其才致清逸,殆不让雁门。
前辈有一篇名作,後人多效之。如虞道园《白翎雀》,乃易之《京城燕》诗效之,萨天锡又效之。
易之《金台集》,风格翘秀,多有关风化之言,不苟为炳炳良良者也。
蜕、玩斋、易之诸什,皆具有风骨,非漫为彩色者。置诸马伯庸、揭曼硕诸公间,正自未肯多让。
鹿皮子陈樵《寒食词》:“绵上火攻山鬼哭,霜华夜入桃花粥。重湖烟柳高插天,犹是咸淳赐火烟。”语浓意警。阮亭谓其有“《麦秀》、《黍离》之痛。”
陈居采计,学温、李而有清奇之气。
谢宗可咏物诗凡百篇,题既皆出雕镌,诗亦刻意纤琐,大率有形无神,所谓丽而无骨者也。然亦不能十分绮丽,以其都是平铺耳。
吴渊颖《泰山高》,仿欧公《庐山高》也,奇气似欲驾出其上。韩文公云:“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此评孟东野,却不甚肖;若以评吴渊颖,却肖也。渊颍诗奇情异彩,都从生硬斫出,又以自己胸中经铸史之气,而驱使一时才俊之字句,卓然豪宕,凌厉无前。视黄、柳诸公,不啻倍蓰过之。但细按之,未免出於有意耳。
吴正传才藻凡弱,不能与黄、柳相抗,又勿论立夫也。
欧阳原功叙周衡之《此山集》云:“宋、金之季诗人,宋之习近<骨皮>,金之习尚号呼。南北混一之初,犹或守其故习,今则皆自刮靡刂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