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至形诸图画。然唐人韦庄已有“初日照扬州”之句,此尤自然可爱也。然韦集又有“绿杨城郭雨凄凄”之句,乃华下作,则似乎不类。
韦庄在晚唐之末,稍为官样,虽亦时形浅薄,自是风会使然,胜於咸通十哲多矣。
罗虬《比红儿》诗,俚劣之甚,亦胡曾《咏史》、曹唐《游仙》之类。乃以此得名于时,亦奇矣。
曹唐如巫婆念咒化斋,令人掩耳,欲其亟去。
杨诚斋谓“诗至晚唐益工”,盖第挑摘于一联一句间耳。以字句之细意刻镂,固有极工者。然形在而气不完,境得而神不远,则亦何贵乎巧思哉!
杼山《观王右丞维沧洲图歌》云:“沧洲说近三湘口,谁知卷得在君手。披图拥褐临水时,然不异沧洲叟。”此篇在唐人本非杰出之作,而何仲默题吴伟画,用此调法,遂成巨观。此所贵乎相机布势,脱胎换骨之妙也。今若取杜陵题画脍炙人口之大篇,摹其韵句调法,有是理乎?
东坡《琴诗》“若言弦上有琴声”云云,已为禅偈子矣。而杼山《戛铜碗为龙吟歌》云:“未必全由戛者功,声生虚无非碗中。”则更在前。
《诗话》载唐僧齐己谒郑谷献诗:“自封修药院,别下着僧床。”谷览之云:“请改一字,方可相见。”经数日,再谒,改云“别扫着僧床”。谷嘉赏,结为诗友。此一字,元本改本俱无好处,不知郑谷何以赏之?唐诗僧多卑卑之格,惟皎然、灵一差胜。
释子之诗,闺秀之诗,各自一种。随其所到,皆可成名。独于应制之作,非其所宜。此体自应求诸文学侍从之彦,岂可以此等当之!若唐诗内所载上官婉儿与贝州宋氏姊娣诗,皆是也。近日顾侠君撰《诗林韶》,多录释子之诗,殊令人生厌。
晚唐之渐开松浮者,莫如皮、陆之可厌。此所谓“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後之不从事于大本大原,而专以ㄎ扯斗凑为事者,实此一种启之。杨诚斋所以不免也。此事必要从源头打出,方是真境,即圣人所谓言有物也。若“不揣其本而齐其末”,则安得有通之日哉!厥弊之滋,不能大追憾皮、陆一辈人。然有志者,竟当自立,奈何怨古人耶?甚矣廓除一切之难也!
渔洋《十选》,大意归重在殷、元结二本,而以《文粹》为备。《文粹》首载乐章、乐歌、琴操,韪矣。然元次山之《补乐歌》,徒有幽深之韵,未为古雅之则。至皮袭美《补九夏歌》,岂足与韩之《琴操》同日而语耶?
●卷三
宋初柳仲涂以古文名家,远绍韩、柳,其刻石湘妃庙诗,词气亦近樊宗师之徒,於风雅殊远。
骑省虽入宋初,尚沿晚唐靡弱之音。南唐後主诗亦然。骑省《挽吴王》三章,自是合作。
《小畜集》五言学杜,七言学白,然皆一望平弱,虽云独开有宋风气,但於其间接引而已。
《西昆酬唱》诸公,皆以杨、钱、刘三公为之倡,其刻画玉溪,可谓极工。
宋子京《笔记》:“晏丞相末年诗,见编集者乃过万篇,唐人以来未有。”又云:“天圣初元以来,缙绅间为诗者益少,唯丞相晏公殊、钱公惟演、翰林刘公筠数人而已。”按元献有《临川集》、《紫微集》,今所传元献诗,或未得其全耳。然亦去杨、刘未远。
苏文忠《金门寺跋李西台与二钱唱和诗》云:“五季文章堕劫灰,平格力未全回。故知前辈宗徐庾,数首风流似《玉台》。”盖宋初诸公,习尚如此,至欧、苏始挽正之。○宋初之西昆,犹唐初之齐、梁;宋初之馆阁,犹唐初之沈、宋也。开启大路,正要如此,然後笃生欧、苏诸公耳。但较唐初,则少陈射洪一辈人,此後来所以渐薄也。
宋初司马池《行色》诗,或谓范文正《野色》诗足以配之。然二诗皆一时伫兴,故佳。不比後人某声某影,连类成题也。
宋莒公兄弟,并出晏元献之门,其诗格亦复相类,皆去杨、刘诸公不远。渔洋云:“宋景文近体,无一字无来历,而对仗精确,非读万卷者不能。”查初自云:“杨大年、宋子京辈,备为艰涩隐僻,以夸其能。”二先生之论,可以互参。
胡武平、王君玉皆堪与晏、宋方驾。大约宋初诸公,多自晚唐出耳。
宋元宪、景文、王君玉并游晏无献之门,其诗格皆不免杨、刘之遗。虽以文潞公、赵清献,亦未尝不与诸人同调。此在东都,虽非极盛之选,然实亦为欧、苏基地,未可以後有大匠,尽行抹却也。
石门吴孟举钞宋诗,略西昆而首取元之,意则高矣。然宋初真面目,自当存之。元之虽为欧、苏先声,亦自接脉而已。至於林和靖之高逸,则犹之王无功之在唐初,不得径以陶、韦嫡派诬之。若夫柳、种、穆、尹,学在师古,又不以诗擅长矣。
吴序云:“万历间李{艹衮}选宋诗,取其远宋而近唐者。曹学亦云:‘选始莱公,以其近唐调也。以此义选宋诗,其所谓唐终不可近也,而宋诗则已亡矣。’”此对嘉、隆诸公吞剥唐调者言之,殊为痛快。但一时自有一时神理,一家自有一家精液,吴选似专於硬直一路,而不知宋人之精腴,固亦不可执一而论也。且如入宋之初,杨文公辈虽主西昆,然亦自有神致,何可尽祧去之?而晏元献、宋元宪、宋景文、胡文恭、王君玉、文潞公,皆继往开来,肇起欧、王、苏、黄盛大之渐,必以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