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提倡风雅,刻《翠屏诗社集》二卷行于世。
癸丑游华亭寺得诗云:“别来山寺十三载,又长风篁四五围;林外平畴远如立,塔尖危石怒将飞。前王宫殿余僧衲,大地河山有布衣;我欲碧鸡山下住,便从舟屋买鱼矶。”布衣即指舟屋,因便道访其故址也。诗未编入集,竹忏述而记之。
石甫龙阳易氏,在京与余为诗友。诗钟酒觞,无日不会,天下盛传其名。才捷学富,雅丽宜人,著作等身。一旦溘逝,海内当有刻其集者。余记其最少时句云“灯火鱼龙尺五天”,可谓名下无虚。又记其最近句云“朝班列在十名前”,令人欲呕。盖沧桑之后,为饥所驱,游戏三昧,不以作诗论也。天地生才,竟不爱惜,潦倒穷愁,为之三叹。
越裳沦矣!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各尽其心而已。黎磬字孝孙,安省直禄县人,谋复故国,事氵曳自杀。刘双子述其事,邓搏鹏采入《义烈史》,附双子《哀孝孙》诗三首:“四海万涛涌,千山一雁征;思君君不见,南望哭吞声。”“吾党前锋失,中原碧血余;灯前风雨夜,不忍诵遗书。”“天堂君已矣,海国我凄然;魂梦同歌哭,徘徊星月边。”诗虽不佳,不失中华法度。日本学唐诗最早,远徵晁监,近考刃山,直入作者之林。近因欧学大兴,国势日盛,而汉文鲜有习者。吾叹日人,吾又哀交人矣。
剑公年伯诗以真挚胜,尝录其一入《诗话》。年伯许余为知诗,产其全稿见示,再录其七。《戏答友人即以留别》云:“先人遗体本がテ,强学脂韦我未能。不解奴颜宁抱璞,敢嗤世味尚模棱。冥鸿自喜孤芳赏,假虎徒为盛气凌。狂吠韩卢殊愦毛,鸾宁类溷中蝇。”《威楚道中》云:“孤剑囊中夜夜鸣,煮醪莫解百忧并。频年徒洒西风泪。微马关河万里行。”《读史》五首,其一云:“高帝非令君,淮阴非纯臣。两友不并生,猜疑况已类。嗟哉鸱夷子,接踵非其人。得齐无几时,便请为假王。所请说不遂,后事胡可量。不听蒯彻言,赖有平与良。一旦遭夷灭,千载为悲伤。不见郦食其,身以淮阴亡。”其二云:”人孰能不死,死顾得其正。冒昧触世网,君子以为病。明哲保其身,处乱有真用。矫矫郭林宗,人伦见鸾凤。”其三云:“权奸忌忠良,忠良恶权奸。邪正不两立,其势使之然。桓桓岳鄂王,千古悲其冤。身死而名扬,冤后何足言。所恨功未成,宋室终偏安。”其四云:“君相廉耻亡,不亡惟匹夫。施全剌贼秦,浩气塞寰区。天下欲虏灭,尔乃和是图。故我欲杀尔,数语遭夷诛。奸相不足言,高宗知愧无?”其五云:“取祸亦有命,保身亦有时。既受君之恩,责备何容辞。言吾所当言,安问龟与蓍。奈何考亭子,当此生孤疑。疏藁漫然焚,于理能无亏。”
楚香孝廉诗已录卷一,方冀其精进入古,忽焉长逝,吾道非欤!亟检案头,得其墨迹,存二诗以志感。《夜坐》云:“千林远籁寂残更,万户星临珠斗横。月以宵沉有寒意,风从雨后作秋声。银床叶下梧桐老,金井花重络纬鸣。瘦骨不妨凉露重,萧萧灯影下帘旌。”《新秋雨霁见月》云:“树恋残阳收晚雨,风清半夜睡魔降。中庭月色花移影,老屋书声灯背窗。云罅漏星珠闪烁,檐牙滴露玉。落衣秋薄寒偏耐,吟断疏钟又晓撞。”
陈伯玉《次乐乡》诗“野戍荒烟断”,佳矣,而《岘山怀古》又有“野树苍烟断”之句,自为雷同。岑嘉州亦有之。太史公《与任安书》“文王拘而演《周易》”十数句,又于《自序》见之,古人不妨,今则不可。
今有恒言,凡字必遵《洪武正韵》,考《明史》《艺文志》《正韵》十六卷,乐韶凤、宋濂等所撰。《四库提要》云:“平、上、去三声各为二十二部,入声为十部。”又云:“终明之世,竟不能行于天下。”此何故耶?康熙字典、佩文韵府以范学者,不知官书之失,古有定论也。(《字典》有王引之《考证》较善。)《怀麓诗话》纪用《正韵》者可释罪,知明时朝廷提倡厉行新韵,故曰传至今,犹以为准。
乙巳春小帆同游日本上野,裙屐杂沓,有句云:“东风草绿小西,蝶舞莺飞唤奥姑。”小西湖即不忍池别名,盖窃比杭州圣湖也。“奥姑”乃闻之小帆,谓日本贵妇之称。考《辽史公主表》(卷六十五)太祖一女,幼为“奥姑”。契丹故俗,凡婚燕之礼,推女子之可尊敬者坐于奥,谓之“奥姑”。《属国表》(卷七十):太祖天赞四年,日本国来贡,道宗大安七年,日本遣郑元等二十八人来贡,八年,日本遣使来贡。是日本之于契丹,染其风,袭其名,不待言矣。
楚卿珥笔京都,诗追东汉,曾采入《诗话》卷五,而究未获谋面也。近奇照像,题诗云:“垂青万里感深知,北斗驰心晓暮时。欲坐春风飞不到,秋鸿度影傍高枝。”深情款款,即覆书以慰之励之。士苦不尚志耳,志立则学立,后人当超于前人,楚卿勉乎哉!
天下一统,只一朝廷,本无朝之可言也。夏、商、周称三代,夏、商称二代,代以时言,非以朝言。自汉有西北异国,隐相对峙,各有一朝廷,而汉朝之名始显。蜀、魏、吴沿黄帝万国、叠挞、战国之旧,称三国不称三朝。西晋分裂,南北永峙,南北朝之名大显。金陆自吴迄陈建都者六,故称六朝,始以一姓为一朝矣,(张天如《汉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