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夫靡侘,纳采有名,心早征其不二。岂有生成坚性,而不扇美管彤,无愧女宗,而不扬徽竹素者乎?若雒上刘君方舟所聘继室之邓女,则尤有异焉。氏历下名姝,闺中翘楚。张箴班训,工诗薄道蕴之才;齐络秦簧,习劳遵敬姜之教。足下之赤绳系就,月老多情;台前之玉镜委将,姊媭窃喜。特是乘龙有托,已选婚于东床;其如奠雁无期,迟好逑于南国。盖斯时刘君正有志四方,从戎一郡。盾头磨墨,忘鳏泪之频弹;马上得书,知鹊声之远报。一旦故乡冰泮,庐帐灯明,将琴瑟流静好之音,岂儿女累风云之气。此亦两美相投,一生无憾者矣。谁知无端波起,积久变生。既撮合于其先,乃图窥于其后。惊杨花之乱落,竟是鸩媒;伺桃李而无言,时来尨吠。则以杨姓某名者,斧柯曾执,早怀鬼蜮之心;门户相依,遂启觊觎之渐。为遭峻拒,用播秽言,致缔婚者改而离婚,俾好洁者蒙其不洁。诈回既纳之币,谓出妇有因;潜行反间之谋,洵逼人太甚。邓女此时视死如归,举白刃而自裁,拼红颜于非命,虽母氏极力劝阻,弗顾焉。洒血成碧,无香返魂。呼夫名以代复我仇,经官验而未成信谳。玉棺遽掩,铁案不翻。呜呼冤哉!其可悯矣!且夫曹娥陨涕,碑尚屹夫湘江;岳女浮尸,名尚留于浙水。而若此之英风宛在,昭雪无从,比精卫而尤多苦心,居夜台而何能瞑目?宜乎吴娘共吊,齐右争传,哀之子之捐生,叹征人之不返。墓花生树,绝无连理之枝;宿草迷烟,空坠断肠之泪。他生未卜,此恨何长!此在一往情深者,尚且闻而结轖,彼夫三生牉合者,能无肠若涫汤也乎?于是传凶耗而船回海上,已惊玉碎珠沈;竭微忱而垄拜城东,徒见风凄月冷。因详侦其颠末,拟备采夫輶轩。古井盟心,誓波澜而不起;幽渊洞鉴,树珉石以难刊。人虽字而不愧为贞,我拟溢固无过于愍。素闻梗概,窃着简端,伏望当代之儒林丈人、文贞学士,不靳烟墨,各赠琳琅。或宣照于五声,或宏铺于七体。借书带芳泽,绵长寿于昙花;假文曲祥光,增明辉于宝婺。庶几千年埋玉,一卷留香。摩笄山前,共映乎秋霜碧树;露筋祠畔,永唱乎野风白莲。
  更有张烈妇者,杀贼全节,从容就义,亦足以类传已。张烈妇者,所嫁之夫,失其姓氏里居。倡随相得,已历多年,生一子尚幼。家本中人赀,不能多蓄臧获,仅以一仆应门户,一媪司炊爨。仆有妻常往来烈妇家。仆素涎烈妇美,欲乘间烝之者久矣。伪作朴诚以博主人欢,主人谓其可信任也,一切悉委之。
  一日主人外出,仆俟夤夜叩门甚急。媪妇已私启之,令入矣。时烈妇已睡,闻双扉呀然开,有男妇相语声,心疑焉。急询何人,则仆已持刀径前,谓烈妇曰:“从则为夫妇,不从请血吾刃,汝子亦不得免!”妇初闻羞怒交并,拼捐躯以保贞。继思母子同日并命在顷刻间,我固不足惜,其如我夫一脉何?乃转怒为笑,谓:“独宿无郎,夜长寂寞,正可消此良宵。且待儿睡何如?今夕何夕,得此解人,我有斗酒,藏之久矣,盍出共饮?”乃呼媪入厨具肴馔。仆喜甚,自引巨觥,一吸而尽。烈妇在旁殷勤相劝,并令r媪来,亦饮一卮。仆引满无算爵,玉山渐颓,脱衣登床,昵声谓烈妇曰:“卿其速来!酒渴不可耐矣!”烈妇佯作抚儿,袖刃向床前,力劈其头颅,颅裂血流。媪入,亦刺之,踣于地。二人俱毙。烈妇快然曰:“今乃泄吾愤矣!”
  南海廖鹿侪先生有《张烈妇行》,亟登之以阐幽光,而彰烈操焉。诗云:
  霜威搅天生烈风,夜间岂有人图侬。
  夫君远出帷帐冷,掩关欲息心忡忡。
  娇儿索乳啼正急,闪闪照壁孤灯红。
  忽闻剥啄叩门至,启扉细问缘何事?
  媪妇喃喃话未真,悍仆持刀径向拟。
  匪为寇也求婚媾,不从杀汝并及子!
  羞怒欲泣忍且默,倏改笑容翻皓齿:
  嗟尔狂奴何必然,我夫不在正乐此;
  待儿睡稳未为迟,杯酒交欢从尔尔。
  狂奴喜极心颜开,仆仆款款移樽罍。
  巨觥殷勤重相劝,谈笑谑浪忘疑猜。
  不胜杯杓玉山颓,拥襟犹自催欢来。
  佯往抚儿袖刀入,剔灯重向床前立。
  直挥霜刃劈头颅。一砍再砍何嗟及。
  媪妇来前并就刃,诛尽两奸才一霎。
  呜呼女子真丈夫,深沉智勇世所无!
  失身从贼不足道,拒贼未免先捐躯。
  岂如谈笑毙二贼,名完节立身不污。
  呜呼女子真丈夫,从容应变世所无!
  宫娥刺虎胆不殊,须眉男子有愧夫!
  此一文一诗,皆有关于世道者也。用纪其事,标曰《双烈》,以为世劝。

  瑶池仙梦记(上)
  吴门陈艺香茂才,馆于秦氏。课经之暇,好为扶鸾之戏,另洁一室为乩坛。一日有女仙降坛,自云姓李,字珠鸾,王母殿下侍儿,职掌图籍。父炳忠,广陵人。唐开元中,由进士为工部部曹,出擢杭州刺史,有政声。女仙生而明慧,自幼好道书。稍长,父母欲为择配,辄却之,故姻缘簿上,无女仙名字。后遇一黄冠,授以丹术,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