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从不置一词也。人皆谓之妓流中君子。
  宝龄,居板新巷。善歌,以色艺鸣一时。性颇慧敏,在稚幼时,姿容绰约,已压群芳。英人某爱幸之,彼此交好如漆胶,几于一日不见,必寄声相忆。宝龄居恒常言:“自非才人学士,不足与语。如本邦守旧一种人,卖一盼睐与彼,殊为可惜。至如欧客,赡于才华,裕于财货,与之订交,情真意挚,出肺肝相示,此可谓心知已。”以是虽旧相识,亦希招之。遂与英人相爱益密,遽结蚌胎。一切所需,咸仰于英人。临蓐颇艰,特延名医为之看视,保护百方。既产,英人来视,以黑发致疑种异,谓是寄豭所生。辨析万端,终不可解。宝龄因忿成忧,因忧成郁,未逮一月,玉陨香消。说者谓宝龄徒以慕开化人,以性命为孤注,斯亦无足惜也已。
  歌妓瑶儿,住日吉坊。性温质粹,孝行素至。其父母亦非烟花队里人,待客以诚信相接,非所取纤芥不私,有可予丝毫无吝。理发梳髻,皆出其母手,不另延他媪。或不能作时世妆,弗惬瑶儿意,亦惟和颜致词,绝不效世间女儿,动以悍词忤母也。其母尝携瑶儿游近乡,有一老书生僦居其楼上。一家待之,无异亲戚,自浣衣调食,以至进盥敛衾,视之维谨。初无德色,谢以货币,辞不受。逮瑶儿归,某卜居他所。虑其新移,无所备,赠以薪菜,虑周意密。某谓此虽良家所希有,以故住京十年,往来若姻串云。
  阿菊,居二州桥东。虽非有倾国之色,绝世之技,以纤纤女手之力,大营巨阁高楼于墨水之西,扁曰“有明楼”。“有明”之名,顿播都内,豪士冶郎,无不买醉于此楼者。其侠气妙才,亦自可取。虽有所倚赖而成,然非寻常折腰妓所可企及也。
  小三,居江户深川之纪桥。善和歌,及书画。安政间,武田耕云斋爱之,数携泛舟于墨水。小三闻耕云斋谈天下事,颇深感激,援笔记之,裒然成卷。及耕云斋举兵事败,小三名益噪。慷慨之士,往往就小三询耕云斋事。睡花生尝与同志,宴必招小三佐酒。小三出笔记一卷相示,载其同舟唱和之歌,交辞婉娩,而慷慨之气,郁勃见乎纸表。睡花生乃作诗贻之曰:
  邂逅英雄事颇奇,玉纤彤管记新词。
  行行读到和魂字,初骇祀忧出女儿。
一日,睡花生偕义卿饮于深川清平楼。义卿挥醉笔作风行,小三辄题和歌其上,其才藻敏捷如此。
  小悦,色艺冠于江门,与睡花生同乡。生寓米花坊,小悦时诣其居请诗。当是时,天下志士,方唱尊攘。生亦与诸同志周旋谋事,未暇作诗也。一日小悦就酒间,自磨墨,展绢素,请甚力。生乃走笔赋诗曰:
  江门少女多才华,清歌妙舞自成家。
  云是身原北越产,肌肤如雪颜如花。
  霓裳一曲行云遏,缠头争把琵琶拨。
  铢袂旋翻似电飞,珠喉乍转将月喝。
  既吹脆竹弹么弦,妙处声韵何泠然。
  有时绛唇舐彤管,幽兰疏竹写云笺。
  有时纤手攀花朵,金瓶斜插云鬟亸。
  清夜酒阑或点茶,与人周旋何婀娜。
  谁名此女曰小悦,算来色艺称双绝。
  作诗赠汝汝谨藏,我亦北越一词杰。
小悦得诗大喜,装潢作轴,悬诸壁间。馈美酒一大瓻曰:“聊以润笔。”此诗传播交游中,小悦名益显。小悦为人静婉,绝无北里巧媚之态。诸侯贵人,征召佐酒者,相属于道。家在江户两国同朋街,小筑三楹,颇精雅。湘帘棐几间,陈设文房珍玩,殊甚贵重云。
  阿绫,住乌坊。以婉慧机巧胜,应变出奇,层叠不穷,招之侑觞者,莫不称赏。一夕应客之招,饮于酒楼。娇歌艳舞,按罢梁州,绮语软言,杂以谐谑。客大悦,倾其囊作缠头,以博阿绫欢。于是绿樽酒冷,银烛焰昏,阿绫星眼欲饧,流波送媚。是客本非韵人,妄意阿绫属意于彼也。因与阿绫附耳语曰:“有情哉卿也。落花流水,犹且相随,况乎知心识趣如卿者哉。侬将为卿意中人矣。”阿绫闻言,嗤之以鼻曰:“世间公道无过于‘镜’君,具此颜面,还请与菱花子商量何如。”客顿败兴,踉跄遁去,曲中传为美谈。

  淞滨琐话十
  徐太史
  阳江徐太史澍,本世家子。少孤贫,母以织佐读,机声灯影,四壁凄凉。会岁饥,斗米十千,不能举火。时公年十六,同母寄养于舅氏杨仁庵家。杨设银肆,获利骤富。有二子一女。长子琛,聘丁孝廉女。次子珍,亦聘巨商女。皆未娶。婿何氏新捐通判。杨见姊同甥至,义不能辞,除南舍居之。甥随诸儿读。诸儿皆顽劣,不喜诗书,惟声色犬马是好,往往背其父出游。师字鉴青,见公器宇不凡,且敏而好学,愿妻以女,而口未言。师与杨为近族,无子,只一女,端庄明慧,杨爱之。拜膝下,称假父,时居杨家,小有沾润,家人咸称以二姑。上下安之,惟杨妻谈性吝,不甚契合,虚与委蛇而己。
  是冬公入泮,杨兄弟愧而生忌。师喜,即晚杨作冰人,以女妻公。杨嫌其贫,师曰:“黄金自在书中,此子池中龙,必当破壁飞去。”卒妻之。借杨南舍为洞房,择吉成佳礼。时公年十八,益自刻苦。惟日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