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纤远。最后一轩,乃是仙子燕息所。见一丽人端坐绣床,似曾相识。皓齿明眸,天然妩媚。即起逊坐,叙主宾礼。自言:‘曾堕尘劫,误入青楼,后以骂贼捐躯,死于白刃。上帝以余忍心受难,节裂可嘉,封为司花仙女,掌天下烟花图籍。卿与余前在龙华会上,具有因缘。虽相隔五百年,想犹未昧。昨日天符忽下,见卿姓名,亦在籍中,不禁骇异。故特召卿来商榷,思为一斡旋之。妹闻此言,不觉心胆俱碎。向之敛袵再拜曰:‘若得设法除名,此恩当铭肺腑。心香一瓣,敬祝毕生。’仙子因指座旁书卷,高几等身,曰:‘卿自取览,可知究竟。’妹观其题签曰《宇内君芳谱》。仙子独抽一册令视。其署名曰《海陬嘉话?戊子夏季花榜》:
  第一人曰文波楼主姚蓉初,评云:入座留香,当筵顾影,艳如桃李,烂比云霞,以色胜。
  第二人曰忏素庵主张素云,评云:艳态迷离,神光离合,丰肌雪腻,媚眼星攒,以态胜。
  第三人曰小广寒宫仙子陆月舫,评云:体比梅肥,气同兰馥,端庄流丽,幽逸风流,以静胜。
  第四人曰媚春楼主朱素兰。评云:半面兜情,双眉起秀,明眸送媚,憨态消狂,以态胜。
  第五人曰兰苕馆主吕翠兰,评云:粉面呈妍,清矑流盼,珠光四映,玉色遥参,以色胜。
  第六人曰语红楼主王月红,评云:丽如月朗,妍比花鲜,貌似珠圆,肌同玉润,以色胜。
  第七人日韵珠楼主张善贞,评云:逸响凌云,妍姿瘦月,歌筵荡气,梦枕销魂,以度胜。下独有细字一行云:善和宫里千条柳,贞美楼中半段枪。盖瘦语也。
  第八人曰绛跗仙馆主林黛玉,评云:蓄意缠绵,含情绵邈,嫣然一笑,神在个中,以韵胜。
  第九人曰湘春馆主胡月娥,评云:粉装玉琢,雪媚花妍,鼻准堆琼,眉峰横翠,以色胜。
  第十人曰兰语楼主李秀贞,评云:以贞存心,其秀在骨,态浓意远,语媚音娇,以情胜。
  第十一人曰琼蕤阁主张月娥,评云:薄頳含娇,蓄情寄笑,桃花酿色,兰蕊流芬,以情胜。
  第十二人曰绮霞阁主唐红玉,评云:容比月圆,视同烟媚,唐环汉合,大玉明珠,以丰胜。
  第十三人曰环碧楼主杨翠芬,评云:秀外慧中,丰硕秀整,号肉屏风,称大体双,以艳胜。
  第十四人曰涵碧楼主林湘君,评云:腰细杨柳,脸媚芙蓉,秋水凝愁,远山蹙黛,以态胜。
  第十五人曰飞云阁主姚雪鸿,评云:宜笑宜颦,若近若远,意藏于静,神注于娇,以媚胜。
  第十六人曰凝秋榭主朱素芳,评云:素面呈娇,纤躯逞媚,婀娜流利,竟体芳兰,以娟胜。
  其后尚有数人,妹不及观。至《庚寅春季花榜》,则妹名在焉,称以‘名标国艳,品冠群芳。’妹披阅至此,不禁手战心裂,泪为之涔涔下。即起跪于司花仙子前曰:‘愿除素册之名,而削丹书之迹。’仙子亲扶掖余,强余并立,而谓余曰:‘此虽前生注定事,非人力所能挽回,然人定者胜天。卿命中本无夫婿,月老未牵红线。余请以金钱十万贿之,若得于今岁缔姻名族,早日结缡,则可无事矣。’忽见一美女骑凤,自天而下,仙子指谓余曰:‘此昊彩鸾也,来重写人间图籍耳。’因以一卷授予曰:‘暂别四十年,重见于芙蓉城里。’手拍余肩,遽然而觉,乃一梦也。然所赠卷尚在手中,爰别录于素书,录毕卷忽失去。兄曾至春申浦上,当寻芳曲苑,访艳章台,可见勾栏中有此十六人否?”
  生曰:“其中亦有相识者。但细观评语,未免誉之过当,岂天上亦喜作谀词耶?从此叹下界品评,殊不足信,益可知已。”女曰:“然则兄目中所见,当以何人为群芳之冠?”生曰:“就中自推蓉初。然蓉初不笑则略嫌其冷峭,笑则微损其媚态。观其晓妆初罢,芳泽遥闻,容光四映,自是涂饰之工。尚惜肤理稍逊,犹未能玉色光寒,似居次乘耳。况花曾结子,蚌已含胎。苛于遴才者,恐在摈弃之列耳。”女曰:“余梦尚不敢告父母。以兄猝尔相逼,用敢倾吐,幸勿泄言。”生唯唯。
  翌日而噩耗至,则生妻以骤病亡。仓卒束归装,不及与女别。摒挡丧事既毕,忽思女言,即遣媒妁往求,示以重续鸾胶意。时女父早已自山左回,意似甚愿,而微以中表为嫌。媒妁为之敷陈往义,再三说辞,遂允。既娶,伉俪和谐。稍闲,偕生作沪上之游。每至午后,轻车怒马,电驶飙飞,以驰骋于环马场边。或访徐园,或临张墅、申园、西园,靡日不至。凡沪上北里名花,皆为其所寓目,妍媸美恶,悉有皮里阳春焉。生赁西人屋,极宽敞轩爽。交游颇广,旧雨新知,相识遂多。排日开筵,辄以红笺召妓侑觞,至者必入与女相见。女从容酬应,多所赠贻。所尤赏识者,必馈以珍异,平康中人传为嘉话,无不称女之贤。历三阅月,乃返棹。
  顾未及二年,瑶台遽圮,玉碎香消,珠沉镜破。生悼亡再赋,哀痛自不必言。家本有别墅,在城北。梅花数百株,花时不减香雪海。女生时极所爱羡,谓魂魄常依其左右,死必瘗骨于此。至此生从其志,顾葬时举其槥轻如无物,生甚怪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