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前即张氏梅花屿,及水仙祠,有短垣隔之。宋人诗“一盏寒泉荐秋菊”处也。时值秋夜,暧月朦胧,邻钟响断。两生颇工吟咏,徘徊于庭。忽闻垣西有妇人笑语声,俄而履迹渐近,灵香袭衣。启户视之,遥见三女郎,自树影中来。一着冠,年稍长;其二,则绾肉髻,垂鬟如鸦,皆丽色也。褰帷而入,直抵寝所,就床坐,与闻道温凉。各择其偶,愿谐伉俪。着冠者笑曰:“汝两人已作鸳鸯配对,而我独无。”因指闻生之侄谓曰:“终不然,留此黄口儿为我伴乎?我安用此,当往寻水月上人矣。”言讫,即先辞去。二女郎相顾笑曰:“阿姊意不美满而去,我辈且为乐也。”两生惊喜,陈设酒具,谈笑欢娱,灭烛解衣,双栖婉恋。四更后,别去。问其居止姓氏,不答,但执手依依曰:“非久相期,慎勿泄于人也!”下阶数步,如雾蒙花,行于残月中无影。心窃怪之。既去,欻尔而灭,阴云四垂,西风飒至,月色既隐,景物惨人。不觉窗户轧然,两生股栗,方异其鬼妖也。然亦颇惬于心,精授魂与,宛转不寐。明日起视,但见树深云乱,水流花开,杳无行迹。邂逅水月上人,自灵芝寺掠湖而至,因言:“夜来,梦见一丽人求偶。某不应从,绝与两生所见年长者无异。”语及大怪,共为欷歔。旬月之内,三人相继病卒。水月者,故楚中少年僧也。豫知亡期,嘱备后事。中秋夜,忽谓其同衣曰:“前生冤业至矣。”辞别亲友,自题神主而逝。

  曹世荣
 扬州府学生曹世荣,嘉靖元年,出行,得一纸裹于途。启之,有白金五钱。纸内书云:“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又云:“拾得有祸。”世荣怀归,以汗巾裹置衣架上。抵暮,张烛坐,见一美人入室,笑呼:“曹君,可还我银。”世荣云:“无之。”美人乃固求,荣指示之,美人解巾微笑,一顾而去。曰:“书生真是贪才。”翌夕复至,云:“与君有缘,猥得相从。”遂留宿,欢好倍常。其妻在榻,懵腾不知觉。黎明告去。荏苒三旬。白昼相对,了不惧人。父母知而戒之,不能却。乃告其妻父应往佐。应太学生。有学行,责之曰:“子心邪,所以召邪。”作辨怪文悬于榻。
 是夕美人读之,有惭色曰:“此应公讥我耳。吾碎之。”亦不敢举手。良久云:“此书诮我,我不可留。”即去。明日告佐,佐命移贴房门,而美人不至。他日出郊,遇诸涂。问:“娘子何久不相顾?”美人曰:“应公言大有理,我所畏见。”又曰:“某日来与子别,毋相忘。”至日,其父延佐同酌,命世荣立侍其旁。良久,世荣因视阶下而笑,佐叱之曰:“故态作耶?”有顷,举扇障面,与阶下切切私语不休。佐夺其扇焚之。世荣称小解下阶,佐俟之,久不至。起挽之,问:“何为?”曰:“美人适告辞云:‘因缘遽断,亦是天分,此行永不复见郎君矣。所惜者,水里来,火里去耳。’”由此遂绝。水火之说,则不可晓云。世荣今尚无恙。

  常熟女
 常熟一中人之女,已有家。适归宁父母,步行衢中,既而复归夫家。道遇一绿衣少年,尾之行甚久。稍渐近窥其女,因肆目挑,女微睨之,亦心动。既而转比密,遂呼女相期为私。女诺之。少年言:“汝入门声言疾痛,径趋内寝。”少年已蹑踪而入矣。随闭户裸衣而交。交既,少年即去,不见。女亦不省何从而出也。乃起妆束出房,犹诳瞒之。而外已窥其所为矣。叩之,始讳。既而少年屡到,女不能拒,亦不能复讳。家人审之为妖,无以却之。试令需索货物,无不应手而得。如此往还数岁,踪迹渐稀。女竟无他,今犹安好。年四十五矣。

  戴察
  临川郡,南城县令戴察。初买室于馆娃坊。暇日,与弟闲坐厅上,忽闻妇人聚笑声。或近或远,察颇异之。笑声渐近,忽见妇人数十,散在厅前,须臾不见。如此累日,察不知所为。厅阶前枯梨树,大合抱,意其为祟,因伐之。有石露如块,掘之转阔,势如鏊形。乃火上沃酰,凿深五六尺,不透。忽见妇人绕坑,抵掌大笑。有顷,共牵察入坑,投于石上。一家惊惧之际,妇人复还大笑,察亦随出。察才出,又失其弟,家人恸哭。察独不哭,曰:“他亦甚快活,何用哭也?”察至死不肯言其情状。

  郑彦荣婢
 郑彦荣买得一婢,年十五六,容色不舒。郑诘之,不对,但低头而已。忽尔火光满屋,砖瓦乱掷,床榻俱震。郑甚惧,犹未疑其婢。自后或食馔秽污,或财帛潜失,日见鼠人立,夜有物歌吟。召行道法者,书符魇劾,终不能胜。婢自云:“但可驱使,无有他事。即日平静。”问其所从,曰:“常有一男子,夜来同处。性颇刚戾。如别有顾,即见嗔怒。”郑遂不敢留,乃贱售去。

  郭长生
 元嘉中,大山巢氏,先为湘县令,居晋陵。家婢采薪,忽有一人追之,如相问讯,遂共通情。随婢还家,不复去。巢恐为祸,出婢于别室。觉有与婢讴歌言语,大小悉闻。不使人见,见者惟婢而已。恒得钱物酒食,日以充足。每与饮,吹笛而歌,歌云:“闲夜已寂清,长笛亮且鸣。若欲知我者,姓郭字长生。”
 异史氏曰:妖字从女从夭,故女之少好者,谓之妖娆。禽兽草木五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