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天水实有所苦,不赳召,覃殊不知信,增缗不已。所由辈又利其所乞,且不忠告而终不至。时有户部府吏李全者(户部练子也),居其里中,能制诸妓。覃闻立使召之,授以金花银榼可二斤许。全贪其重赂,径入曲追天水入兜舆中。相与至宴所,至则蓬头垢面,涕泗交下,搴帘一睹,亟使舁回,而所费已百余金矣。

  楚儿
  楚儿字润娘,素为三曲之尤,而辩慧,往往有诗句可称。近以退暮,为万年捕贼官郭鍜所纳,置于他所。润娘在娼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系,未能悛心。鍜主繁务,又本居有正室。至润娘馆甚稀,每有旧识,过其所居,多于窗牖间相呼,或使人询讯,或以巾笺送遗。鍜乃亲仁诸裔孙也,为人异常凶忍且毒,每知必极笞辱。润娘虽甚痛愤,已而殊不少革。尝一日,自曲江与鍜行,前后相去十数步,仝版使郑光业(国昌),时为补衮道。与之遇,楚儿遂出帘招之。光业亦使人传语,鍜知之,因曳至中衢,击以马棰,其声甚冤楚,观者如堵。光业遥视之,甚惊悔,日虑其不任矣。光业明日特取路过其居,侦之,则楚儿已在临街窗下弄琵琶矣。驻马使人传语,已持彩笺送光业诗曰:
  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因缘。
  蛾眉欲伴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
  只疑吓人传铁券,未应教我踏金莲。
  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光业马上取笔答之曰:
  大开眼界莫言冤,毕世甘他也是缘。
  无计不烦干偃蹇,有门须是疚连拳。
  据论当道加严棰,便合披缁念法莲。
  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光业性疏纵,且无畏惮,不拘小节,是以敢驻马报复,仍便送之。开者皆缩颈,鍜累主两赤邑捕贼,故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惮焉。(汾阳王有铁券,免死罪。今则无矣,盖恐吓之辞。)

  郑举举
  郑举举者,居曲中。亦善令章,尝与绛真互为席纠,而充博非貌者,但负流品,巧谈谐,亦为诸朝士所眷。常有名贤醵宴,辟数妓,举举者预焉。今左谏王致君(调),右貂郑礼臣(彀),夕拜孙文府(储),小天赵为山(崇)皆在席。时礼臣初入内庭,矜夸不已。致君已下倦不能对,甚减欢情。举举知之,乃下筹指礼臣曰:“学士语太多,翰林学士虽甚贵甚美,亦在人耳。至如李隲、刘允承、雍章亦尝为之,又岂能增其声价耶。”致君已下皆跃起拜之,喜不自胜,致礼臣因引满自饮,更不复有言,于是极欢,至暮而罢。致君已下各取彩绘遗酬。
  孙龙光为状元,(名偓,文举状元,在干符五年。)颇惑之,与同年侯彰臣(潜)、杜宁臣(彦殊)、崔勋美(昭愿)、赵延吉(光逢)、卢文举(择)、李茂勲(茂蔼弟)等数人,多在其舍。他人或不尽预,故同年卢嗣业诉醵罚钱,致诗于状元曰:
  未识都知面,频输复分钱。
  苦心亲笔砚,得志助花钿。
  徒步求秋赋,持杯给暮饘。
  力微多谢病,非不奉同年。
(嗣业,简辞之子,少有词艺,无操守之誉,与同年非旧知闻,多称力穷,不遵醵罚,故有此篇。曲内妓之头角者为都知,分管诸妓,俾追召匀齐。举举、绛真,皆都知也。曲中常价,一席四镮,见烛即倍,新郎君更倍其数,故云复分钱也。今左史刘郊文崇及第年,亦惑于举举。同年宴而举举有疾不来,其年酒纠多非举举,遂令同年李深之为酒纠。坐久觉状元微哂,良久乃吟一篇曰:
  南行忽见李深之,手舞如蜚令不疑。
  任尔风流兼蕴藉,天生不似郑都知。)

  牙娘
  牙娘居曲中,亦流辈翘举者。性轻率,惟以伤人肌肤为事。故硖州夏侯表中(泽),相国少子(离辞年,自北员刺硖州,不到任)及第中甲科,皆流品知闻者。宴集尤盛,而表中性踈猛不拘言语,或因醉戏之,为牙娘批颊,伤其面,颇甚。翼日期集于师门,同年多窃视之,表中因厉声曰:“昨日子女牙娘抓破泽颜”,同年皆骇然,裴公俯首而哂,不能举者久之(裴公瓒其年主司)。
  今小天赵为山每因宴请,偏眷牙娘,谓之郡君。为山内子,予从母妹也。甚明悟,为山颇惮之。或亲姻中,闻为山属意牙娘,遂以告其内子。他日为山自外归,内子谓为山曰:“今日颜色甚悦畅,定应是见郡君也。”为山愕然久之,无言以答,亦终不敢诘其言之所来。

  颜令宾
  颜令宾居南曲中,举止风流,好尚甚雅,亦颇为时贤所厚。事笔砚,有词句,见举人尽礼祗奉,多乞歌诗以为留赠,五彩笺常满箱箧。后疾病且甚,值春暮,景色晴和,命侍女扶坐于砌前,顾落花而长叹再四。因索笔题诗云:
  气余三五喘,花剩两三枝。
  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
因教小童曰:“为我持此出宣阳亲仁已来,逢见新第郎君及举人即呈之,云曲中颜家娘子,将来扶病奉候郎君。”因令其家设酒果以待。逡巡,至者数人,遂张乐欢饮。至暮,涕泗交下曰:“我不久矣,幸各制哀挽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