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富贾俗商,自顶至踵,并无雅骨,凤虽酬应纷如,略无可否,然莲心味苦,姜性含辛,郁之而不宣,触之而遂发矣。一日适为丹桂某伶招饮,赌酒征歌,弹棋拇战。逮返院,裙抛峡蝶,枕就鸳鸯,群以为玉山颓矣,移时痰涌,玉容惨淡,盖早以一盏紫霞膏毕命矣,灌救无及,竟赴夜台。而鸨母漫谓触邪了事,竟不识其死之所由致也。伤哉!鸨母绰号尼姑阿招,固烟花主帅也,前托空门,后经束发,徐娘虽老,兴复不浅。嗟乎!人生不幸,堕落烟花,至火坑脱离,求宜及早,必使冷落自伤,而始厌胭脂于北里,谢罗绮于西风,则亦晚矣。故有志女子,甘出于一死而不悔也。
  十全,姓金氏,又字宝珠,姑苏人,盈盈十五,竟为掌上之身,殊可怜也。藏娇于东公兴里,与其姊爱宝同院居。爱宝艳名噪一时,十全能于花月场中,独树一帜,不为姊所掩。一日瘦绿词人,偕佛花词客往访,妆楼之上,陈设清洁,无些子俗尘。近与之语,朱唇未启,而嫣然一笑,别具风流。读壁间佛花所赠楹帖,有“十步不离花世界,全身能得月精神”;及“礼佛忏花同合十,清才艳福自兼全”之句,客与姬,殆有心心相印者欤?瘦绿词人云:“沪上烟花伙矣,庸脂俗粉,比比皆是。就其所见,不下百人,而殊少许可,非评花之眼界过高也。自见十全,知此中固大有人在也。”则瘦绿词人之倾倒十全,可谓至矣。
  陈玉卿,今之才妓也,在群芳中为特出。夫沪上为肥鱼大肉之场,征歌选舞者,几忘风雅一途为何物。客既不知许事,巨食蛤蜊,妓亦茫然从之。车马填门,即称名妓,金银气重,文字缘悭,三百女闾,比比皆是,庸讵知蓬生麻中,不扶自直,铮铮佼佼,竟有其人,阙焉不书,亦护花使者之过也。玉卿,维扬人,名文玉。终鲜兄弟,父本儒者,爱玉若掌珠。自识之无,即严督课,年九岁,唐宋诗词,略皆上口。父殁,母教之一如父。家素贫,不能自存,女红之馀,仍不废文史,间为吟咏,若有夙悟。十三岁,母又殁,育于叔母。叔母遇之虐,且以食指为嫌,货于娼家,今春转徙之沪,盖年才十九才龄耳。呜呼!玉之数奇矣!然蓬户女子,知书而湮没不彰者,指不胜屈,安知非天之欲显其名,而故厄其遇乎?至后藏娇小东关外,与杨阿宝相依倚。其地湫隘嚣尘,不可以居,有文士往访者,谓枳棘非鸾凤所栖,玉即应声曰:“鸾凤安敢当!君不闻鹦鹉之困于樊笼乎?”一吐属间,敏慧可想。玉卿能吟咏,善奕棋,其感怀诗云:
  看破烟花事渺茫,锦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阁名门女,流落青楼暗自伤。

  设帨当年岂不祥,飘零申浦泪千行。
  飞花误我桃源路,羞见刘郎与阮郎。
蛾眉自悼,可以想见斯人之意致矣。海上缕馨仙史尤眷之,时相过从,赠答诗词甚伙。今录四绝句:
  小楼谁识是儿家,蜂蝶嬉春枉自夸。
  知否文窗风露重,有人闲坐忆琼花。

  匆匆抛却故园秋,明月维扬似旧不?
  一舸江南望江北,也应有泪向东流。

  围棋声里玉琤琮,慧语灵心夙未逢。
  笑我情禅参己透,又添绮障一千重。

  屡把新诗赠玉台,阿谁拥髻替敲推。
  青绫步障逢卿后,始悔年时浪费才。
玉卿曾有答缕馨仙史二绝,亦清俊可诵,其自愁身世云:“玉前身诗婢,今日情魔。铜钵知心,锦囊学步。二分圆月,偶牵少妇之愁;一曲焦桐,遂入中郎之听。赠词婉转,遍处揄扬,乃有南面诗王,西昆词客,玉台制咏,金缕传情。好语纷来,彩凤灵犀之句;多情生受,搓酥滴粉之词。峡雨巫云,飘扬字里;晓风残月,点染行间。琴心未必相挑,壶口因之俱缺。蛾眉低首,允宜熏之佛前;雁柱新声,大好歌来扇底。所恨风尘陋质,难留韵事于三生;还期花月春江,竞按新词于九谱。爰拈二绝,用志寸心,录呈吟台,兼以鸣谢。”诗云:
  学画蛾眉不入时,倒拈针刺剔红丝。
  等闲妨却风和月,遍绣骚坛七字诗。

  箫声咽月李青莲,千种风情柳屯田。
  唤起红楼诸姊妹,大家合掌拜词仙。
有才如此,沦落风尘,殊足惜已!
  爱珠,本姓项,父项琳,范阳人,以乐艺名一时,避居吴门,每携一笛,往来山塘虎阜间,吴中名妓皆师事之。庚申,赭寇陷苏台,琳仓皇携珠出走,为贼所杀,珠途逢老妪,携归虞山。虞山故多说书者,姬少长,丰韵苗条,朱媪一见,居为奇货,以重金购之,来沪北教之说书,名朱品兰。未几转鬻某妪,改名爱珠,迁兆荣里,与陆巧珠同居。有客昵之,出赀为之脱籍,顾债不得偿。客去,珠不能从,啜泣竟夕,暗吞阿芙蓉膏,客察之,急救得不死。陆见珠情重身轻,恐为己累,谢之,乃迁公兴里王秀宝家。沈松阁者,青镇无赖子也,负博进钱,避海上。缘巧珠而得与爱珠相识,许拔之火坑中。姬已闭门谢客,自幸得人,同院姊妹,往日宾朋,莫不知玉容有主矣。荏苒两月,说属子虚,且拟脱身他徙,姬侦知之,泣谓之曰:“君去我留,人将笑我,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