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言情,望云寄兴,闺闱乐事,甚于画眉,即姬亦自以为得所。不意王令闻之,怒,使人檄逐之出境。东鹣西鲽,自此分离,单鹉孤鸳,易胜愁悒!姬遂附客舟抵皖,复以他事被逮,大遭谴辱,某贾以数十金赎归执箕帚。嗟夫!如姬者,宫临磨蝎,歌唱惊鸾,卒至委身贩竖,亦可谓命薄而遇穷者矣。
  莲喜,江右抚州人。虽出自小家,而碧玉多情,绿珠有貌,见者皆以为绰约好女子。而明眸善睐,自具一种韵致。既入平康,身价颇高,游冶子辄以不得一见为恨事,十丈软红尘里,车马盈阗,无不愿争先快觌。蕊珊以辛未之冬,道过抚郡,入城流览,时暮城闭,有友识姬者,导生设宴其家。银烛高烧,云鬟益艳,把酒劝酬,秋波频睇。宵阑拂榻留宾,叩其姓,曰:“婿家邬氏”生肃然起曰:“然则卿固罗敷有夫!何遂作迎人桃柳哉?”喜腼颜告曰:“妾年十六归邬,婿肢体不仁,翁姥以妾少艾多姿,多博缠头以糊口,迫令为之,非素愿也。”生代为悲惋,濒行口占一绝句赠之,云:
  起剔兰釭曙色稀,奇香浓染阮郎衣。
  生憎江上归帆急,惊散鸳鸯两背飞。
  张少卿,毗陵人。流寓吴门,居于干将坊巷。风情月貌,蕙质兰心,洵足以倾倒一时。弦歌之外,又工吟咏,近日吴下名姝,殆无其匹。门前车马,巷里笙歌,过者必谓此中有人。有某鉅公,赠以楹联云:“少之时不亦乐乎,卿以下何足算也。”其名重教坊如此。玉峰樵客,为近今名士中巨擘,偶过苏台,薄游北里,一见姬,以为神仙中人不啻也。欢生却扇,韵度绕梁,既深艳其丰姿,复倍嘉其谈吐,名士倾城,互相慕悦,遂缔同心之结,爰成啮臂之盟,姬亦自以为身有所属矣。乃有金陵某观察,筮仕滇池,羁身沪读,以奉催军糈,解橐吴间,问柳章台,品花吴市,既遇,以为尤物,而姬亦依依如旧识郎。既阅一面而缘深,女亦订三生而心许,微波达意,比冀有心,因倩蹇修,委禽奠雁,为行副室之礼,合卺于曹家巷寓庐,红毹交拜,金盏同倾。梦芜庵主为赋花烛词八绝句,当时以为红玉之归韩元帅,关盼之适张尚书,不是过矣。无何姬重游虎阜,题诗寺壁,意甚凄惋,一时传诵人口。或以为姬身虽跨凤,而犹未能忘情于野鸳鸯,钟情者固应如是耶?玉峰樵客旋复见而和之,音节悲凉,多情者为之拂拭新题,同深惆怅。然闻观察与姬仍未能白首相偕。彼怜薄幸,此叹负心,一寸眉峰,更不知添愁几许。秋草长门,怨深宫女,春风杜曲,梦醒樊川,识姬者,无不爱其才而悲其遇已。姬诗及和诗附后。姬诗云:
  风逼篷窗秋杪天,连宵支枕不成眠。
  阿侬已作征人妇,谢却歌衫舞扇缘。

  稽首慈云大士前,桃花命薄愿垂怜。
  难忘旧日情如海,濡墨留题泉石边。

  诗写荒祠墨未浓,船头津鼓促行踪。
  孙郎若问真消息,己隔云山一万重。

  迢迢驿路意凄惶,旧事回思暗断肠。
  缘结玉箫期百世,好将鸿雪证山塘。
和诗云:
  瑟瑟西风欲暮天,夕阳衰柳恼人眠。
  何堪更读秋娘句,许结来生未了缘。

  何事留题古寺前,万千情绪亦堪怜。
  行云踪迹原无定,欲寄相思何处边?

  粉香虽淡墨香浓,遥想伊人去后踪。
  我已忏除情旖旎,为卿翻惹恨千重。

  兰思蕙怨两凄惶,念及当时欲断肠。
  诗和涛笺留艳笔,从今深怕过山塘。
  月珍,右浦人。体骨妍媚,眉目如画,声价与笑青相埒。往来者多贵游子弟,浪蝶游蜂,莫能入也。工于度曲,每一按拍,发声婉媚动人,白首歌郎,亦自叹弗如,而一种娇憨之态,几令人魂销心醉。曾令画师绘拈花微笑图,情景逼真,见者以为天女摩登散花维摩丈室也。有某公子与之情好最密,缠头之外,多所赠遗,姬几欲倚之以终身。不意公子旋赴玉楼,姬哭之恸,将殡,亲为执绋。自此愁悒无聊,乃日藉阿芙蓉膏为消闲排闷计。然风韵渐减,踵门者日稀,姬绣佛长斋,每晨静诵金经,余则悼逝悲离,伤秋感景而已。有某客者,好名士也,纳为偕老,伴行有日矣,以姬母未葬,为之出金营办,双拜母墓去。吁!天涯沦落,无非不遇之人,使姬当日预自为计,何少一翩翩佳公子哉?而卒至于此,可哀也已。
  翠翠,阿四之养女也。阿四少本为倚门生活,色衰退为房老,每日无事,则以阿芙蓉为消遣。粤寇乱后,得一苏籍女,年五六岁,眉目秀慧,出橐中金鬻之。既长,俊逸多姿,肤若凝脂,面如莹玉,且复媚态深情,善解人意,因名之曰翠翠,令抱琵琶以延客,送旧迎新,非素愿也。时年十五,尚未破瓜,某富商素拥巨赀,挥霍颇豪,啖母以重金,为之梳拢。姬亦久与商狎,意中目中,惟知有商而已。顾其一种缠绵之致,非余人所能领略也。自此艳名颇噪于廛市间,远近争以一见为幸。洛阳半樵生,曾与姬有数夕之缘,称其短长适中,纤浓合度,洵《洛神赋》中所谓“凌波微步,翾风欲仙”者也,别三年,犹未能忘。则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