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从愁里读君诗。

  抛残红豆旧风流,回首不堪京洛游。
  剩得模糊诗画在,寻常团扇亦千秋。

  漫拈红豆说相思,儿女情工一例痴。
  粉黛飘零名士感,凄凉谱入断肠词。

  新诗一卷当缠头,小杜青楼惯买愁。
  赢得薛涛千载后,天涯芳草继风流。

  名葩憔悴委芳时,空费罗虬百首诗。
  不及金铃三万个,一春长护好花枝。

  红颜命薄恨难填,落拓青衫复可怜。
  扇自团圆人自缺,声声徒唤奈何天。

  陈铁珊
  一枝仙卉谪天台,吹落风尘信可哀。
  名士自来饶艳福,美人从古重诗才。

  多情草本王孙种,薄命花难阆苑栽。
  细雨小窗无限景,幽兰都为女儿开。

  寄语东风好护持,莫教风雨损花枝。
  赠投有意心原慧,飘泊无归命可知。

  不信倾城偏堕劫,幸逢才子自工诗。
  百花贱纸殷勤制,如此痴情报亦宜。

  周慎之
  名花恰似女儿娇,春意三分韵更饶。
  才子从来情是累,美人真个福难消。

  吟成团扇怜桃叶,染就华笺胜薛涛。
  一样风流佳话在,朝宗而后又诗樵。

  宝竹坡
  花丛闻说有知音,百首新诗费苦吟。
  夜雨滴干才子泪,春风吹暖美人心。

  锦笺染出关情切,纨扇题成寄意深。
  转盼鸳鸯各飞去,绮楼何日再追寻。

  闲馀笔话 明 长洲汤传楹卿谋 撰

  小引
  闲与馀有不同乎?曰:“不同。焚香,煮茗,种竹,栽花,雅歌,投台,鼓琴,对奕,皆闲也。其事已过,则为闲之馀矣。”笔与话有不同乎?曰:“不同。一堂晤对,酬酢纷如,面固能闻,久不复记,皆话也。欲其不朽,则有赖于笔矣。”故惟闲馀,始能以笔为话。此汤君卿谋《闲馀笔话》之所由以名也。虽然,话可易笔哉,能胜读十年书者,则笔之。能悦亲戚之情者,则笔之。能大家团圞共说无生者,则笔之。非是话也,不可以笔。今卿谋之笔,固已不啻如此。吾尝取而读之,其措恩在有意无意之间,其吐语在亦佛亦仙之际;其旁通如帆随湘转,望衡九面;其静致如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不唯非闲馀不能着,且非闲馀亦不能读矣。吾独怪乎世之着书者,应酬世务,权衡子母,凡其笔之于书者,皆出于忙冗之馀,亦安得有佳话乎哉?虞卿有言:“非穷愁不能着书。”余谓:穷而愁者,必且米盐不继,室人交谪。当尔时,安能着书?能着书者,大都皆贫而乐者耳。余虽不识卿谋,然未尝不可想见其乐也。心斋张潮撰。

  闲馀笔话
  予,闲人也。性好静,闭门兀坐,杳若深山,悠如永年,类禅家之寂。已而世事及我,一切遣往不问。我不累物,物亦忘我,遂流而为懒。既乃颓澹幽默,心忽倦去。投足一榻,作土木形骸,竟日不闻履声,且积而成病。寂也,懒也,病也,皆闲境也。而又佐以听雨之朝,看云之昼,临风之晚,待月之宵,浇书摊饭之馀,篝火篆烟之暇,皆闲境也。造物者秘为清福,而人不能享,以本无闲情教训。予独以闲情领受之,则天清地旷,浩乎茫茫,皆吾闲也,皆是助我闲话也。虽然,话亦何择之有?白云往还,星月自出,以为太空之话可也。风叶鸣廊,江波自涌,以为大块之话可也。夕秀始吹,草虫杂作,以为万象之话可也。惟其闲闲尔也,而吾置身此间,不已馀乎?吾尤以其闲而为话,不尤馀之馀乎?吾爱吾馀,辄付此卷。或庄或谑,或雅或俗,或喜或悲,或笑或骂,或醒或醉,或独或偶,或出或处,或见或闻,无乎不闲,无乎不馀,则皆可话也。吾话吾闲,亦闲也。人知吾话之为闲,而不知吾话之闲,为闲之馀也。昔苏学士强闲人说鬼,不免犯妄语戒。予喜闻闲苦而话不得闲人,因邀中书君话之。中书君即予之闲人也。中书君闲矣,而予益复闲。闲情一箧,宛在十指间,何必妄言妄听,借鬼话作舌本,母乃耳根未净乎?予舌本既强,耳根复清,因以其闻,闻及中书君。而中书君相过从时,辄为闲时闲境一助。自今以往,庶无馀闲逸此卷外。此中闲话,日夕自佳,惜不令苏学士掀髯听之也。
  聪明能误人,不如懵懂。文章能乱世,不如朴诚。意气能陨命,不如优容。衣冠能厚颜,不如草野。
  〖原评:名言可铭座右。〗
  胸中泾渭,清浊之流自如。皮里春秋,雌黄之口何在?彼日以标榜为事者,吾祝其世世生生为暗哑之人,庶足忏悔冤业,解脱杀机耳。
  神仙是英雄退步,然此事本多寄托,须知张子房暮年,用不着黄石公,不得不借赤松子为好结果。当日辟谷,毕竟是英雄欺人。若果神仙石作英雄收场,则秦皇汉武,何不白日飞去?
  吾辈不可不存时时可死之心,不可不行步步求生之事。存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