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梦?唱遍黄梅之雨,贺老凄凉;抱空紫玉之烟,韩郎憔悴。不堪回首,斜阳别燕之天;无恨伤心,古渡栖鸦之地。楼头望远,白袷安归。陌上生愁,青骢莫系。赋渭城之三叠,凄绝何戡;抚江陵之十围,泫然元子。劳劳亭在,已深摇落之悲;瑟瑟波空,来照萧骚之影。何必杨枝已遣,柳氏不逢;而后白傅销魂,韩翃茹怨也哉?然而梦皆如幻,色即是空。悟后枯禅,已作沾泥之絮;续来坠绪,空怜落溷之英。写哀乐于中年,委荣枯于浮世。仰看白日,我辈能狂。笑索紫云,人生行乐。金迷纸醉,不知天上之浮云;粉碎珠啼,且喝酒边之倒月。曲中擫笛,答寥雁之吟;画里堆蓬,趁闲鸥之话。去愁城万二千里,击铜斗以高歌;住醉乡三百六旬,把金杯而不落。其亦弦诗烟际,开笑口之胡庐;促坐星阑,吐枯肠之芒角乎。仆流连霞■⑴,彷象月抱,惜兰香之小谪,记匏爵之灵因。船放总宜,载阴铿之奔铫;具挈济胜,兼徐邈之酒枪。而别每春波,瓢如秋蒂。再来惨绿,已非张绪之年;重付小红,空有姜夔之曲。栖栖薄宦,几湿青衫;侧恻陈欢,渐凋翠羽。且复问沧桑六代,为弹劫外之枯棋;是谁歌烟柳一章,更补焚余之乐府。
                     同治壬申季夏之月,海阳许豫序

  题词
  灯下阅《白门新柳记》,触拨坠欢,率题六绝句,以质昔年同游诸君。
                         上海畹香留梦室主人
  何顿风流久寂寥,青青无复柳千条。
  谁知几劫红羊后,又见春风舞细腰。
  阅遍秦淮两岸秋,山温水软足风流。
  黄金挥尽才人老,借得群花当史修。
  画船载酒几经过,冶叶倡条奈若何?
  谁说竹西亭外月,渡江犹有二分多。
  何人消夏分香榭?有客寻诗梦绿轩。
  为说狼烽消尽后,相公新制护花幡。
  舁平犹剩旧乌师,漂泊江湖感鬓丝。
  一曲琶琶谁省得,不堪弹向落花时。
  黛螺皱碧水拖蓝,长板桥头柳色酣。
  家有闲情无处寄,化为红豆满江南。

  白门新柳记
  大文宝
  文宝,字韵珊,金陵人。本良家,幼随阿母避寇杭州,转徙至沪上,孤苦无依,遂落平康籍。年十四,艳美绝伦。沪上为通商码头,富商大贾麋集,时江浙犹未克复,两省豪贵,亦多寄居于是。文宝名既噪,门前车马,络绎如织。而文宝独敬礼文士,视彼市侩蔑如也。沪之北里在洋径浜,乐户不啻数千家,多苏人,习尚柔靡,文宝独以俊爽胜,名在苏帮上,与桂珠黄爱卿相伯仲。懒云山人《沪上本事诗》:
  枇杷花下客敲门,小病新苏茗话温。
  终带六朝烟水气,移来海上也消魂。
为文宝作也。岁庚午归金陵,杜门谢客,惟二三知己,文酒之会,招之则必至,并不取缠头赀。所居曲房绮闼,香炉茗碗,位置楚楚。山人时客金陵,再赠诗云:
  几年沧海别,惆怅意如何。
  南国抛红豆,东风卷绿波。
  重逢疑梦寐,絮语代悲歌。
  莫漫伤迟暮,看余两鬓皤。
一日进香清凉山,有素未识文宝者,侦知之,驰数十骑随去,绕佛殿三匝,不能礼拜,急登舆归。其为时所倾慕如此。秦淮兵燹之后,两岸河房,虽未复旧,而灯舫较前转盛。文宝每值夏夕,独坐一凉篷,悬名人书画,灯数盏,以枣花帘障之,舱内供建兰、茉莉数盆,旁侍一女童,时徜徉于青溪长板间,见者疑为天上神仙,可望而不可即也。文宝故知书,楷法妍雅,继从山人学诗,栩栩有清致。又工鼓琴,能为《平沙落雁》曲,爱于月夜操漫,泠泠动心魄。山人曾为水阁之会,觞咏骈罗,履舄交错,品题群芳,以文宝为之冠。文宝度曲,解为新声。豪于饮,工为酒纠觥绿事,座客无不沾醉。清凉仙子于座中识文宝,为本事诗十二首,有云:“最好天然谢雕饰,一泓秋水出芙蕖。”又云:“珊珊秀骨翩翩影,多在回波一笑时。”其风致可想。性孤傲,颇以标格自矜,非其意所属者,虽以厚币招之,不肯赴。有贵客游金陵,冒风雪相访,一见欣慕,谋落籍,置之金屋,卒谢罢之。然择偶甚苛,迄无所就,亦不免春华易谢之感。山人赠诗有云:“偶弹宝瑟酬知己,生恐红绡误此身。”又云:“素面久除涂抹习,丹砂谁识女儿身?”盖悯其遇云。中州野鹤道人,年七十四,耳文宝名,款门求见,意甚虔,文宝慨然出见,敬礼备至,道人快甚,常津津于齿颊间也。
  王宝珠
  宝珠,钱唐人,幼为父母鬻于金陵王姓家。年十六,丰肌秀骨,两靥微涡,颀立亭亭,有玉树临风之致。曲师导学琵琶并度曲,意不屑也。所居小楼一角,房栊幽静。贵游文酒之宴,坐无宝珠不乐。清凉仙子,以庚午秋赴金陵乡试,访见之,击节叹赏,谋以五百金落其籍,鸨母居奇,未之许。未匝月,已为浙人设计赚去。仙子方落第归里,及至闻其事,怅惜无已,赋《失珠》诗云:
  丝丝杨柳画楼春,长板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