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诬也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间哉进退无所据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释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说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杨则之墨杨墨交乱而圣贤之道不明则三纲沦而九法斁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故曰能言距杨墨者皆圣人之徒也扬子云言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且将数百年以至于秦卒灭先王之法烧除其经坑杀学士天下遂大乱及秦灭汉兴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挟书之律稍求亡书招学士经虽少得尚加残缺十亡二三故学士多老死新者不见全经不能尽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见为守分离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羣圣人之道于是大壊后之学者无所寻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祸出于杨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頼其言而今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覇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乱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亻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汉氏以来羣儒区区修补百孔千疮随乱随失其危如一发引千钧绵绵延延寖以微灭于是时也而唱释老于其间鼓天下之众而从之呜呼其亦不仁甚矣释老之害过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呜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虽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从于邪也籍湜軰虽屡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获承命惟増惭愧死罪死罪愈再拜
上张仆射论击球书【韩愈】
以击球事諌执事者多矣諌者不休执事不止此非为其乐不可舍其諌不足听故哉諌不足听者辞不足感心也乐不可舍者患不能切身也今之言球之害者必曰有危堕之忧有激射之虞小者伤面目大者残形躯执事闻之若不闻者其意必曰进若习熟则无危堕之忧避能便捷则免激射之虞小何伤于面目大何累于形躯者哉愈今所言皆不在此其指要非以他事外物牵引相比也特以击球之间之事明之耳马之与人情性殊异至于筋体之相束血气之相持安佚则适劳顿则疲者同也乘之有道歩骤折中少必无疾老必后衰及以之驰球于场荡揺其心腑振挠其骨筋气不及出入走不及廽旋逺者三四年近者一二年无全马矣然则球之害于人也决矣凡五藏之系络甚微坐立必悬垂于胸臆之间而以之颠顿驰骋呜呼其危哉春秋传曰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义则必有祸虽岂弟君子神明所扶持然广虑之深思之亦养寿命之一端也
重答张籍书【韩愈】
吾子不以愈无似意欲推而纳诸圣贤之域拂其邪心増其所未高谓愈之质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导其所归溉其根将食其实此盛德者之所辞譲况于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已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然后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择其可语者诲之犹时与吾悖其声哓哓若遂成其书则见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为狂为惑其身之不能恤书于吾何有夫子圣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于耳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絶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鲁宋卫之郊其道虽尊其穷也亦甚矣頼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向使独言之而独书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盖六百年有余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及乎扬雄亦未久也然犹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后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为之哉其为也易则其传也不逺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观古人得其时行其道则无所为书书者皆所为不行乎今而行乎后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竢五六十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其行道其为书其化今其传后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为哉前书谓吾与人商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然虽诚有之抑非好已胜也好已之道胜也非好已之道胜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所传之道也若不胜则无以为道吾岂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辨也有矣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恶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将有所适思与吾子别庶几一来
答李翊书【韩愈】
六月二十六日愈白李生足下生之书辞甚高而其问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谁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徳之归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邪虽然不可不为生言之生所谓立言者是也生所为者与所期者甚似而几矣抑不知生之志蕲胜于人而取于人邪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邪蕲胜于人而取于人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则无望其速成无诱于势利飬其根而竢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抑又有难者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戞戞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黒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